靠墙摆着一排半人高的木货架,货架是阿远爹做的,打磨得光滑,没有毛刺。
货架下层摆着四个宽口竹筛,每个竹筛都蒙着湿润的白纱布,纱布下面是绿油油的豆芽,有的刚冒尖,有的已经长到寸许长,透着新鲜劲。
竹筛旁边放着个瓦罐,罐里装着清水,罐口搭着块棉布,是用来给豆芽浇水的。
货架中层码着十几个陶罐,每个陶罐都用红纸贴着标签,写着“豆腐乳”“虾酱”“肉酱”,字迹是小满写的,娟秀又工整。
陶罐的盖子都盖得严实,只在盖沿处垫了层油纸,防止漏气。
货架最上层,摆着八个玻璃罐——那是在吴货郎那淘来的,据说是从江南运来的,当时花了不少钱,现在看着还很透亮。
每个玻璃罐里都装着玉露糖,有的是裹着桃花瓣的粉色糖块,有的是掺着薄荷的浅绿色糖块,阳光从门缝里透进来,照在糖块上,折射出晶莹的光泽,好看得很。
只是罐体上依稀可见些许浮尘,用手指一抹,就能沾到细细的一层灰,显是许久未曾动过了。
小满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玻璃罐的表面,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沾到的细尘让她心里一阵惋惜。
“我先把货卸下来。”阿远的声音打断了小满的思绪。
他转身走出铺子,把牛车上的竹筐搬下来,每个竹筐里都装着新鲜的豆芽,还有几罐刚做好的豆腐乳。
他扛着竹筐的样子很结实,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把竹筐放在货架下层,小心翼翼地掀开纱布,给豆芽浇了点水,动作很轻柔,像是对待什么宝贝。
金花则拿起墙角的鸡毛掸子,习惯性地掸着货架上的灰尘,掸到中层的陶罐时,动作慢了些,怕把陶罐碰倒。
“要我说,这玉露就不该再做了,费料费工还占地方!”她的声音里带着抱怨,手里的鸡毛掸子挥得更用力了,灰尘在阳光里飞舞,“不如多发点豆芽实在,豆芽成本低,还好卖,每天都能有现钱进账,总比看着这些糖罐发愁强。”
阿远刚放下手里的竹筐,听到金花的话,立刻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憨厚地反驳,“话不能这么说,玉露是咱们货栈的招牌啊。以前人家说起沈家货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玉露,要是没了招牌,咱们铺子跟别家的杂货铺有啥两样?人家凭啥还来咱们家买东西?”
“招牌?不能当饭吃的招牌有啥用?”金花柳眉倒竖,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看着阿远,嘴角往下撇,“现在是什么光景?兵荒马乱的,能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你看对面米铺排的队,人家买米都要抢,谁还会花钱买糖吃?咱们这几个月盈利这么少,再这么下去,铺子都要开不下去了!”
“可……”阿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小满打断了。
小满走到账台后,账台是个旧木桌,桌面上有几道划痕,是以前算账时不小心划的。
她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账本,账本的封面是蓝布做的,边角已经磨损,里面的纸页有些发黄。
她翻开账本,从上个月开始看起,上面记着每天的进项和开销:初一,卖豆芽两筐,赚十二文;初二,卖豆腐乳一罐,赚八文;初三,无进项……翻到最后,这个月的盈利加起来,才够付半个月的房租和他们三个人的工钱,剩下的连买原料的钱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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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金花所说,玉露的销售几乎停滞,其他进项也只是勉强维持。
小满合上书,手指在账本封面上轻轻摩挲着,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很坚定:“金花姐,阿远哥,你们别争了。玉露……暂时确实难卖。”
她抬眼看向货架最上层的玻璃罐,眼神里满是认真,“这是咱们沈家货栈的根,但是现在原料进不来,玉露少了咱们货栈就真的没特色了。现在难,不代表以后也难,等兵荒过去了,总会有人记得咱们的玉露。”
她沉吟片刻,目光扫过街上那些面有菜色的逃难者,心里有了个主意:“这样,豆芽和酱菜的量可以适当增加,豆芽每天多泡两筐,豆腐乳也多做几罐,咱们可以多走几家街坊,问问他们要不要。另外……”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看看能不能进些更便宜顶饱的杂粮,比如玉米面、红薯面,这些东西逃难的人肯定需要。或者……我们自己做些粗粮饼子试试?用玉米面做,加些盐,顶饱又便宜,应该能卖出去。”
金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比如粗粮饼子没做过,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可阿远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摇了摇头。
金花看了看阿远,又看了看小满坚定的眼神,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手里的鸡毛掸子又开始掸灰尘,动作却慢了些。
正在这时,铺子斜对面的当铺门口,两个身影吸引了小满的注意。
那当铺的门面比货栈小些,门口挂着个黑色的幌子,上面写着“裕丰当”三个字,幌子有些破旧,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背影高大沉默,穿着件熟悉的粗布衣衫,袖口处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旧布——是哑奴!小满心里一动,最近忙,就下大雨那天见着他,这几天都没看到人。他怎么在这里?
而走在哑奴身边的另一个男子,身形挺拔,比哑奴还高些,穿着件靛蓝染的俚人特色短褂,短褂的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精壮的手臂,手臂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他的侧脸轮廓很硬朗,下颌线清晰,柔和。眼神里带着一股山林般的野性,却又透着沉稳。
不是郎岩又是谁?!
小满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有只兔子在胸口乱撞,几乎要脱口喊出“郎岩”的名字,可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郎岩怎么会突然来良德县城?还和哑奴在一起?他们去当铺做什么?是遇到难处了,要当东西换钱吗?无数个疑问瞬间涌上心头,让她脑子都乱了。
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想看得更清楚些,脚刚踏出铺子门口,又赶紧收了回来,怕被他们发现。
她紧紧盯着那两个人,只见郎岩正侧头对哑奴说着什么,眉头皱着,神色凝重,嘴唇抿成一条线,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
哑奴则微微点头,手里攥着一个深蓝色的布包,布包鼓鼓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把布包弄坏。
过了一会儿,郎岩拍了拍哑奴的肩膀,哑奴点了点头,两人转身,朝着街东头走去。
街上的人很多,他们走得不算快,却很快就汇入了人流中,转进一个巷口,再也看不见了。
小满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手里还捏着那本沉甸甸的账本,账本的边角被她捏得变了形,指节都泛了白。
她的心跳得还是很快,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很响。
小满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账本,不管怎么样,现在最要紧的是货栈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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