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雪停了。后营那几顶小帐还单独隔着,人来人往却没前几日那般慌。
叶翎挨个去看过,几名兵的烧都退了大半,有的出了一身汗,睡得正沉,有的迷迷糊糊睁眼,还知道冲她咧嘴笑“叶姑娘,这回没要了我的命吧?”
“命大。”她故作严肃,“再不换衣服洗伤口,下回可不管。”
老军医在旁边哼哼两声“再有谁敢轻易嚷疫字,我先拿药罐子砸他。”
那几个管事的陪笑连连,点头如捣蒜。
气氛虽还紧,但已经从昨夜那根绷得死紧的弦,松了一寸。
午后,军需仓那边传了话来。
“叶姑娘。”亲兵在帐口喊,“将军叫你过去一趟,说验货。”
她心里一动,立刻抓了斗篷和小本子就走。
军需仓的大门半掩着,一推开,一股布灰味混着木头味扑出来。
里头已经有人站着了。楚冽在光线最暗的那一角,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几只打开的木箱,眉头紧皱。
军需官满头大汗,不停用袖子擦。
云司明也在。
他没穿那件月白长衫,换了一身较深的青色直裰,外头罩着薄斗篷,袖口仍旧挽得利落,站在箱子旁,手里捏着一枚小小的蜡丸封印,像是刚剥开不久。
“来了。”楚冽看她一眼,抬抬下巴,“过来看看。”
叶翎应了一声,绕过两口箱子走近。
地上摊着三只木箱,里头都是布、皮袄、里衬,杂七杂八堆在一起;角落那边,还有两袋裂了口的军粮,被人临时用绳子勒住,仍旧漏出一点碎粒,带着股陈旧的酸味。
“从哪看起?”楚冽问。
“先看潮的。”叶翎道。
她蹲下身,随手抓了一把最下面的里布,放在掌心揉了揉,又凑近闻了一下。
布是好的,但有股不对的味道。不是正常的汗味、布灰味,而是夹着一点闷在湿处的酸腐,若有若无。
“这批放得太久了。”她皱眉,“仓里受潮,晾得不够,就直接打包上路。穿在身上,本来就不透气,伤口再没拆过药,熬几天当然要。”
她说着,又把另一块布举到光线下,对着窗缝细细看了一回纱线的密度。
“上批和这批不一样。”她指给楚冽看,“线数少了,隔得更紧,一闷就不透风。还有……“她捏了捏布角,”这边有一点硬,是之前没晒干就收了,水汽窝在里面。”
军需官在旁边听得冷汗直冒“叶姑娘,这、这也是京里送来的货,按规矩是要先查仓,再上路的……”
“查的是账。”楚冽淡淡道,“不是货。”
军需官闭了嘴,额头的汗更大。
“粮呢?”云司明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股让人不自觉照做的力量。
军需官连忙弯腰,把那几袋军粮拖出来一袋“这是前阵子旧粮,按规矩该先吃这批,新的压底。前几天雪大,晒不出去,只能……”
话没说完,他自己都心虚了。
叶翎伸手,从破口处抓了一撮出来。
干粮呈块状,中间有些微微灰,掰开之后,隐约有细小的霉丝,从碎屑里冒出来。
她皱眉,指尖在碎屑里一捻,放到鼻尖下轻轻一嗅。一股很淡却扎人的霉气立刻窜上来,呛得人喉咙一紧。
“伤兵刚打完仗,元气亏得厉害。”她沉声道,“本来就虚,用湿闷的衣裳裹着旧伤,再吃这种粮……能不一块儿烧起来才怪。”
“那几个人,”云司明忽然问,“昨夜热之前,可有什么共通?”
他看向叶翎。
她想了想“除了一个负责挑水的,另外两个这几日都在帮忙搬布、分粮。都是在仓里和粮堆附近晃得最多的人。”
云司明“嗯”了一声,像是把什么线头连在了一起。
他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从布堆最底下抽出一片,随手拂了拂上头的灰,布角一翻,露出缝在里面的一小块棉絮,已经有些黄。
“你看得比他们清楚。”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边军所谓的‘疫’,大半从这里起………湿、腐、旧耳。”
他说着,眼神转向楚冽“将军若愿意,此事我可以按‘仓储失当、外伤感染’写,不提‘疫’字。”
“愿意。”楚冽不给半点犹豫,“但也不会当这事没生。”
他看向军需官“从今天起,先把所有旧粮逐袋查一遍,该晒的晒,该丢的丢。布也一样,潮得太厉害的,宁可拆了重做,也别往人身上硬套。”
军需官连声应是,腿都快软了。
“还有。”楚冽顿了顿,目光落回叶翎身上,“军医帐这边有人眼睛亮,从今天起,验货,先让她过一遍。”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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