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渐退,喜房里终于只剩林清清一个人了。
四周安静下来,他更觉拘束,和云乐当年成亲时敢自己掀了盖头四下打量不同,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喜床边缘,身姿端正,连盖头下摆的流苏都未敢乱动分毫。
正襟危坐间,忽听得“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脚步轻快,带着笑意,是云乐。
“清清,饿了吧?我阿娘特意嘱咐我,让我来喜房陪你吃饭呢!”
云乐声音清亮,带着熟悉的活泼劲儿,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几样精致可口的菜肴和一碗米饭,显然是特意从前面宴席上分出来的。
他将托盘放在房内的圆桌上,便走过来,自然地伸手扶住林清清的胳膊:
“快过来坐着吃,饭菜还热乎着呢。我当年成亲那会儿,也是我最好的几个朋友给我送饭,在新房里陪我吃的,不然可得饿到晚上去!”
林清清被扶到桌边坐下,隔着盖头能闻到饭菜诱人的香气,腹中确实饥肠辘辘,可心里还记着出嫁前喜婆的再三叮嘱——这喜帕,定要等夫君亲自来揭,方显郑重圆满。他有些为难,小声对云乐道:
“乐哥儿,这……喜婆说,盖头得等夫君来揭……”
云乐一听就笑了,在他旁边坐下,语气满是不以为意:
“哎呀,我们家没那么多死规矩!我成亲那会儿,盖头也是我嫌闷自己扯下来的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为了守着规矩饿坏肚子吧?三哥在前面被拉着敬酒,一时半会儿可过不来,你难道要饿着等他?”
云乐看他动了下,又继续劝到:
“这些菜不仅是我阿娘吩咐我送来的,还有我三哥的意思呢。他昨天就交代厨娘你的忌口,说你不能吃太辣的饭菜,特意让厨娘给你开小灶呢。”
林清清一听这话,红盖头下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心头那点因陌生环境和繁文缛节带来的紧绷感,霎时松快了不少。
他之前随口提过的忌口,云竹都记在心里,还特意嘱咐了厨娘。这份被放在心上的珍视,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安心。
他不再犹豫,抬手轻轻将盖头取了下来,小心地折叠好,放在床边。
视线豁然开朗,他这才得以仔细打量这间属于自己的新房。
满目喜庆的红色自不必说,让他目光一凝的,是床边角落处那个崭新的梳妆台。台面光洁,上面还摆放着一面崭新的铜镜,在红烛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显然是为他新置办的,并非旧物。
云乐见他取下盖头,脸上笑意更深,凑过来细心地帮他将宽大碍事的喜服袖子一层层挽起、叠好,又从自己带来的小包袱里摸出一条崭新的、绣着简单花纹的棉布围腰,抖开来,仔细地给林清清系在腰间:
“喏,把这个系上,吃饭就不怕弄脏喜服了,这可是我从厨房顺来的好东西。”
这一连串自然又体贴的动作,让林清清心头暖流涌动,最后一点拘束也烟消云散了。
他顺着云乐的牵引在桌边坐好,视线落在桌上的几样菜品上时,脸上的笑容不由更加灿烂真切了几分。
一碗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红烧排骨,一块肉质细腻、仅点缀着葱姜的清蒸鲈鱼,一碟翠绿油亮的清炒时蔬,还有一碗嫩滑金黄的鸡蛋羹。
虽不如外头宴席那般大盘大碗、花样繁多,却样样精致,更重要的是——都是他之前和云竹提过的自己喜欢的菜式。
林清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送入口中,肉质酥烂,咸甜适口,是他熟悉的味道。他又舀了一勺蛋羹,滑嫩鲜香。
云乐在一旁支着下巴看他吃,笑眯眯地说:“慢慢吃,不急。三哥特意交代了,让你吃好歇好,外头的事有他和阿爹大哥他们呢。”
林清清轻轻点头,小口吃着饭,偶尔和云乐低声说几句话。
烛影摇红,映照着新房内温馨宁静的氛围。前院的喧闹似乎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此刻,只有胃里的暖意和心里的踏实。
这嫁入云家的第一顿饭,吃得他眉眼舒展,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也如同这桌上的烛火一般,明亮而温暖起来。
等他吃完饭,云乐利落的把碗筷收拾好,又帮他把喜服重新整理好,拉着他到梳妆台面前坐下。
云乐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盒口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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