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
征伐之事旷日持久,嘉敏一直在宫中苦等,总觉心慌意乱,便时常带孩儿前去大相国寺烧香拜佛。
城中如她这样夫婿上了战场的妇人数不胜数,还有一些是儿子在打仗。
见过几次之后,渐渐与一些妇人相熟,有时会约好一起来祈福。
这天清晨和一位世代军户的大婶一起,刚进庙门,就看见一个年轻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跪在院中的香鼎前不停磕头,涕泗横流,好不可怜。
一问之下才知这妇人的丈夫随军出征北汉,孩子也才刚满月,却生了重病,郎中说医不好了,这才大清早哭着跑来求佛祖慈悲。
嘉敏听的心酸,也顾不得什么,慌忙吩咐小石头去把宫中最好的御医请来给孩子看病。
大婶这才知道她竟然是宫里的娘娘,好在自家并不是普通军户,因在朝中也认识不少达官贵人,是以并不惊慌失措,拉着她的手道:“原来你认识皇上……不对,是我认识皇上,二十多年前在洛阳,我们两家还是邻居呐,皇上一直叫我辛婶娘来着……”
嘉敏颇有几分惊喜,只是眼下孩子的事情是大,故而几个人先把妇人和孩子送回家。
不多时郭子安果然来了,认真瞧过以后写下一张药方,“是小儿黄疸,用药不当,又出了麻疹,尚能医治,不过药材太贵,普通人家怕是买不起。”
嘉敏忙道:“只管去买药,用多少银钱都没关系,我来出!”
那妇人全家跪下磕头感激涕零,嘉敏瞧了只是更加难过,将她们扶起来好生安抚。
又想到现在汴京城里几乎所有军户的成年男丁都上阵杀敌去了,会不会有不少人家中的父母妻儿生活困难,生了病也无钱医治?
斟酌片刻握着辛婶娘的手道:“带我去其他军户家中瞧一瞧好不好?万一他们也有此等困境,送些银钱去,也好解燃眉之急!”
辛婶娘瞧她貌美温柔,身上却无半分后宫娘娘的骄矜之气,也不嫌人贫苦,一出手就是送钱,活像个仙女菩萨,怔愣片刻点头道:“好——汴京好多军户我都认得,咱们这就去!”
嘉敏嫁资丰厚,随意拿出数千贯,到访的军户家中都会留下一贯,若是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襁褓中的婴孩,会给的更多。
后来也不拘泥于军户,只要是贫苦人家,抑或街上乞丐,都能分得银钱。
百姓千恩万谢,她只说是照自己夫君吩咐办的。
赵匡胤在民间威信本就甚高,这些年征战几无败绩,从川蜀和南唐运到汴京的财富不可计数,自然无横征暴敛之事,反是连年减赋。
而嘉敏这番举动更是为他博了一个好名声,人人都在喊吾皇万岁。
辛婶娘对这件事再清楚不过,只觉这娘娘看起来单纯柔善毫无心眼,可却有大智慧,如此以夫君为先,难怪能得这般荣宠。
其实嘉敏倒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喜欢听别人谈论自己的夫君,辛婶娘见她有意无意总是问起皇上以前的事,也就半点没有保留,想起什么说什么。
“皇上小时候别提多顽皮了,天天带着一条巷子里的小孩上山打鸟下河摸鱼,身上大伤小伤不断,可他从不敢让家里的爹娘知道,很多次都是他姑姑悄悄跑来我家给他清理包扎,打来的野味也都是我做了给他们吃。”
“别看他现在模样那么威严,以前可是个鬼灵精,主意多,嘴巴甜,长的又俊,我那时候喜欢的不得了,天天想把我那丫头许配给他,你说要是真成了,我现在高低也是皇上的岳母了,半夜睡觉都要笑醒。”
嘉敏听的捂着嘴笑,幽幽道:“我认识赵哥哥的时候他一十八岁,可不像个鬼灵精啊,笑容很少,也很淡……成婚这一年多才经常笑……”
“这个说起来的确教人难过!”辛婶娘叹息道:“也说不清楚为何,皇上自小不得太后疼爱,生下他那一阵太后身体也不好,经常不想哺养他。有很多次都是他姑母半夜来敲我家的门,说皇上饿的厉害,求我给喂口奶喝,我那时也养着孩子,奶水也足,看见一个没满月的娃娃哭成那样,自然很心疼,就抱在怀里喂。可次数多了,淑玥也不好总是半夜敲门,有一天晚上她就抱着饿坏了的皇上坐在自家门口哭。”
“幸好我晚上睡不沉,听见哭声,就起身开门去看。那时候的淑玥也才十一岁,小女娃娃一个,又抱着个没满月的小孩,看的我眼皮子发酸,后来就叮嘱她不必害怕,尽管来敲门就是。”
“淑玥是个知恩图报的,把她娘攒给她的嫁妆拿来送给我,说是嫂子不愿意哺养侄子,又不准请奶娘,自己这侄子想要活命怕是要长期喝我的奶,求我发发善心答应这件事,而且不能教她嫂子知道。所以皇上小时候没少喝过我的奶,可是这件事他自己并不知道,说出来太伤孩子的心了,周娘娘,你也千万不要和皇上提起,知道吗?”
嘉敏紧张地点头,心下胡乱猜测,当母亲的连奶都不愿意给孩子吃,难不成是存心想要饿死他?
辛婶娘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其实最初我们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知道了,那时候皇上的爹偷偷养了个外室,经常不回家,太后是为了让他后悔才故意折腾孩子,真是造孽!”
“皇上十一岁那年淑玥出嫁了,她待字闺中二十多年早就沦为街坊邻居的笑柄,可是她不在乎,就是放心不下皇上。要不是哥嫂逼的实在太紧,大概还要再照看皇上几年。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皇上就不太笑了,家里也没人疼他了。他十八岁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来敲我的门,说是姑母叮嘱过他小时候吃过我好几次奶,要他一定记得来道谢。”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我还记得他当时的模样,长的可真俊,真想拉进家里来给我当干儿子……哦,那时候我闺女已经许了人家,没戏了。”
“那天晚上以后,就再没单独见过,可皇上一直记着我们家。我家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在他手下当百夫长,经常能在私下得到他送的衣裳武器银钱什么的,有时候在军营碰上了,还一起喝酒。回来就跟我和他爹炫耀,说皇上赞他们勇猛,以后要提拔他们当大官。”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在吹牛,咱们大宋的将士当大官得靠军功,皇上治军严整,怎可能徇私?也就听着乐呵,而且皇上也没有忘记我,每次总会托儿子们带贵重的礼物给我,你说我哪儿能不开心?”
两人聊到太阳落山还依依不舍,约好等下次出宫再见。
回去以后,赵普夫人还在照顾德芳,两人一起把孩子哄睡。
嘉敏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禁不住问道:“嫂嫂可是有话要说?”
赵普夫人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我家老头子托我给娘娘带个话,说是娘娘最近出宫太频繁了些,前朝的大臣对此颇有微词,老头子怕你惹麻烦,尤其要提防太后,最近还是暂不出宫为妙。”
其实还有许多难听的话并未让她知道,有人编排她是因皇上不在宫中,寂寞难耐,出去会违命侯了。
嘉敏知晓太后的厉害,登时不敢造次,送走赵普夫人后,就把恤民的事情交托给紫芝和小石头,自己则留在宫里照看德芳。
一待又是一个多月,对着孩儿,便更加思念出征的丈夫,时常不分白天黑夜怔愣着掉眼泪,一不留神打湿了孩子的脸颊。等到睡梦中的德芳惊醒大哭不止,才慌忙擦干眼泪抱着孩子哄。
宫人们见惯了也不敢上前去劝,越劝哭的越凶。
宫里渐渐有些不好的流言传出来,在御花园转一圈,到处能听见宫娥议论她是离不开夫君的小女人,几个月未见怕是都快想疯了。
秋芙听的生气,刚想上前理论,那群宫女又抓住云章阁的丽娟问道:“你们家慧妃娘娘是不是也像那周娘娘一样,每天不是烧香就是哭,妖里妖气,把人烦的不行?”
丽娟满脸不屑,冷笑道:“我家娘娘饱读诗书,怎会是那等没骨气的女子?况且慧妃娘娘聪慧,又懂岐黄之术,之前传来的战报说晋阳暴雨连下一个多月,娘娘料定雨停之后可能会有瘟疫,还真给她说中了!”
宫人们大惊失色,“难道说大宋军中眼下瘟疫横行,难怪迟迟收不到凯旋的消息……那现在怎么办?皇上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丽娟掩嘴笑道:“你们还不知道么?我们慧妃娘娘早带着治疫病的药去了晋阳跟皇上回合,现在天天都住在皇上的大帐里。”
此话在暗示什么,众人一听就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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