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京城西郊,曲江池畔早已褪去料峭春寒,漫堤杨柳抽展出嫩黄新绿,枝条轻垂如帘,拂过澄澈碧波,漾开圈圈涟漪。暖风携着草木的清新与繁花的馥郁,漫过堤岸的每一处角落,岸边踏青的世家子弟与闺阁小姐络绎不绝,清脆笑语、温婉闲谈顺着风势漫过水面,与枝头啁啾鸟鸣交织在一起,满是鲜活灵动的暖意,将暮春的生机与柔美尽数勾勒。
安乐王世子慕容瑾,一袭月白暗纹锦袍立于垂柳树下,身姿清俊挺拔如修竹,墨发以玉冠轻束,眉目温润如玉,眼底盛着浅浅柔光,手中轻摇一把素面折扇,扇骨轻转间,自带一股书卷气的清雅淡然。
他与身旁友人闲谈时,语调温和舒缓,笑意浅淡真挚,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公子的温润谦和,恰如春日里最暖柔的光,不经意间便撞进了不远处柳家小姐柳清鸢的眼底,漾开满心悸动。
柳清鸢此番是随母亲前来踏青,本是陪着母亲与几位夫人闲话,目光却无意间瞥见了那抹清隽的月白身影。
只一眼,便似有千万缕细密情愫悄然在心底滋生蔓延,心湖被轻轻拨动,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自幼养在深闺,见惯了京中世家子弟的骄矜浮华、张扬跋扈,或是故作清高的虚伪姿态,却从未见过如慕容瑾这般温文儒雅、气质清隽之人。他眉眼间的温和纯粹不带半分刻意逢迎,言谈间的通透睿智尽显满腹才情,举手投足间的从容谦和更是难得,竟让她生出了一眼万年的悸动,一颗心自此便牢牢系在了慕容瑾身上,满脑子皆是他温润的眉眼与清雅的身影。
她原以为,这般隔着人群的遥遥相望,这份藏在心底的少女情愫,终究难有近身诉说的机缘,只能悄悄藏在心底,化作无人知晓的心事。
却未想,几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竟让柳家与安乐王府结下了不解渊源,也给了她靠近慕容瑾的契机。
那日午后,慕容瑾的妹妹慕容瑶带着贴身丫鬟在王府后院的池塘边嬉戏,小姑娘心性活泼,追着蝴蝶跑至池边,不慎脚下一滑,整个人失足跌落水中。
春日池水尚寒,慕容瑶吓得放声哭喊,丫鬟们惊慌失措,一时竟忘了呼救。恰逢柳清鸢随母亲到访安乐王府,特意送来柳夫人亲手绣制的平安符与精致绣品,刚进后院便撞见这惊险一幕,柳清鸢当即惊呼出声,柳家随行的护卫反应极快,不顾池水寒凉,当即纵身跳入水中,奋力将挣扎的慕容瑶救了上来。
慕容瑶虽呛了几口池水,受了不小惊吓,却幸而并无大碍,只是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安乐王妃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见女儿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转头对柳家母女感激不已,紧紧握着柳夫人的手连连道谢,言语间满是真切的谢意,直言柳家是王府的救命恩人。
柳清鸢静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闻讯赶来的慕容瑾身上,见他面色焦急,快步走到妹妹身边,小心翼翼为慕容瑶擦拭脸上的水渍,轻声安抚着受惊的妹妹,眉宇间满是真切的关切,那份温润气质之下藏着的细腻暖意,更让她心头悸动不已,愈发坚定了想要靠近他的心思。
自那日后,柳家便以“报答救命之恩”为由,时常带着各式精致糕点、新奇玩物到访安乐王府,一来二去,竟成了王府的常客,柳清鸢也终于有了名正言顺进出王府的理由。
柳清鸢更是借着探望慕容瑶的名头,日日往安乐王府跑,哪怕只能远远看一眼慕容瑾的身影,于她而言亦是满心欢喜,只盼着能多些与他相见的机缘,让他能留意到自己的心意。
她性子温婉娴静,嘴甜爱笑,说话做事皆透着闺阁女子的细腻体贴,初见时便颇得年少单纯的慕容瑶喜欢,姐妹俩时常凑在一处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或是一同坐在庭院里做针线活,慕容瑶对这位时常来看望自己、待自己极好的清鸢姐姐满心信赖,毫无半分防备之心。
可柳清鸢心中藏着对慕容瑾的深切执念,见慕容瑾待自己始终保持着温和疏离的态度,言行举止皆守着恰当分寸,未有半分逾矩之意,便渐渐动了心思,想借着单纯懵懂的慕容瑶,将自己的心意悄悄传到慕容瑾耳中,更盼着能让慕容瑶先接纳自己这个“未来嫂嫂”,为日后的相处铺路。
一日午后,阳光暖柔,透过枝叶洒下细碎光斑,安乐王府的庭院里满是春日的惬意。柳清鸢提着食盒,带着亲手精心制作的桂花糕来到王府,刚进院门,便见慕容瑶正坐在庭院的秋千上晃荡,裙摆轻扬,笑声清脆。慕容瑶见她来,当即欢喜地挥手呼喊,连忙停下秋千跑了过来。柳清鸢笑着走上前,打开食盒,将香气四溢的桂花糕递到慕容瑶手中,指尖轻轻拂过糕点上点缀的桂花,柔声问道:“瑶儿,今日这般开心,你哥哥在家吗?我知晓他素来喜爱桂花糕,特意花了心思做的,想着送些过来。”
慕容瑶咬了一口桂花糕,甜糯的口感伴着清雅的桂花香在口中散开,眉眼弯成了月牙,笑着点头:“哥哥在书房看书呢,他每日都要读好久的书。清鸢姐姐,你怎么总想着哥哥呀,每次来都要问起他,还总给哥哥带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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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鸢被问得脸颊微红,泛起淡淡的羞怯红晕,抬手轻轻揉了揉慕容瑶柔软的发顶,动作亲昵温柔,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因为瑶儿的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呀,温文尔雅,才情出众,待人谦和,这般好的人,谁见了都会心生喜欢的。姐姐也很喜欢瑾哥哥,真心想一直陪着瑶儿,陪着瑾哥哥,若是能做瑶儿的嫂嫂,往后便能日日待在王府,陪着你们了,好不好?”
慕容瑶年纪尚小,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对“嫂嫂”的概念尚且懵懂模糊,只单纯觉得清鸢姐姐待自己极好,温柔又体贴,若是能一直留在府中陪着自己,往后便不会孤单,定然热闹有趣,当下便毫不犹豫地笑着点头,语气欢快:“好呀好呀,我愿意清鸢姐姐做我的嫂嫂,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玩,一起做针线、吃好吃的了!”
见慕容瑶这般轻易便应允下来,柳清鸢心中暗自窃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又轻轻拉着慕容瑶的手,细细叮嘱道:“瑶儿,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可不能告诉旁人哦。你若是见到哥哥,可要多在他面前说说姐姐的好,跟他讲讲姐姐特意为他做糕点、绣东西的心意,让哥哥也能喜欢上姐姐,好不好?”慕容瑶懵懂地点了点头,全然不知自己已被有心人当作了传递情意的桥梁,只乖乖应下会帮清鸢姐姐说话。
自那日后,柳清鸢便愈发频繁地在慕容瑶面前提及自己对慕容瑾的深切心意,时而拿出亲手为慕容瑾绣制的精致荷包,说要送给她哥哥;时而说起自己特意跟着府中厨娘学习做点心,只为做出他喜爱的口味;时而念叨着瑾哥哥的才情与品性,言语间满是掩饰不住的倾慕与欢喜。慕容瑶牢牢记着清鸢姐姐的叮嘱,每每见到慕容瑾,便会凑到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将柳清鸢的心意尽数说出:“哥哥,清鸢姐姐又给你做了好吃的点心,她说特别喜欢你,还说要一直对你好呢!”“哥哥,清鸢姐姐说想做我的嫂嫂,这样就能天天陪着我们了,我已经答应她啦!”
起初,慕容瑾只当是孩童间的戏言,未曾放在心上,毕竟柳清鸢是救命恩人家的小姐,他对其本就多了几分客气,见状也只是温和地摸摸妹妹的头,笑着应两声,并未过多回应。可这般话语听得多了,一次又一次从妹妹口中传出,他渐渐察觉到了柳清鸢的心思,心中多了几分无奈,看向柳清鸢的眼神也悄然多了几分疏离与冷淡。他素来温厚谦和,不愿直白生硬地拒绝,以免伤了柳清鸢的颜面,更念着柳家对妹妹的救命之恩,不愿因儿女私情伤了两家情谊,便想着以冷处理的方式,刻意减少与柳清鸢相见的机缘,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意,主动打消念头。可柳清鸢却未能察觉他的疏离之意,反倒误以为是自己的心意尚未传达到位,慕容瑾尚未知晓自己的深情,反而愈发频繁地往安乐王府跑,对慕容瑶的“叮嘱”也愈发细致频繁,盼着能早日打动慕容瑾。
一日午后,阳光正好,庭院里的海棠花悄然绽放,粉白花瓣透着娇嫩,慕容瑾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抚琴,琴音清润悠扬,如流水般缓缓流淌,漫过庭院的每一处角落,透着他素来的平和心境。柳清鸢恰好带着慕容瑶前来,见状便拉着慕容瑶静静站在一旁聆听,待琴音稍歇,慕容瑶便立刻拉着柳清鸢的手,跑到慕容瑾面前,仰着小脸喊道:“哥哥,清鸢姐姐说她最喜爱听你抚琴了,说你的琴音比外面戏班子唱的还好听,还说想一辈子陪着你听琴,做你的妻子呢!”
话音刚落,慕容瑾指尖的琴弦忽的一颤,一声刺耳的杂音打破了原本的清雅,琴音戛然而止。他缓缓抬眸,目光落在柳清鸢身上,眼底褪去了往日的温和暖意,多了几分清冷疏离,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柳小姐,瑶儿年幼无知,心性单纯,所言皆是童言无忌,不必当真,你也不必刻意教她这些话。你是柳家尊贵的小姐,自幼受良好教养,当自重自爱,恪守本分,莫要再做这些无谓的试探与纠缠,徒增尴尬。”
柳清鸢被他这般直白的话语说得脸颊通红,又羞又窘,眼眶瞬间泛红,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紧紧咬着下唇,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瑾世子,我对您的心意绝非虚假,更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是真心实意想要陪在您身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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