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休息?”张宏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带着关切。
“刚把星海哄睡。”陈文秀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倦意,她揉了揉眉心,动作显得有些生硬,“她今天……情绪不太好。”
“怎么回事?跟谁打架了?受伤没?”张宏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语速加快。
“没受伤,就是推搡了几下。”陈文秀摇摇头,语气尽量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起因是小朋友说她吹牛,说爸爸是院士会造宇宙飞船。星海急了,就冲上去推了人家一把。老师处理了,也批评了对方小朋友不该乱说,星海也道了歉。对方家长也算通情达理,没追究。”
她简单几句话就把事情经过交代完了。
但张宏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出于夫妻两人长久以来的默契,他察觉到她向他隐瞒了什么。她的疲惫感,她的烦躁,都指向更深层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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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张宏追问了一句,语气带着试探。
陈文秀避开了他的目光,视线落在桌面的某个角落。
沉默了几秒,才有些郁闷地回答:“也没什么……就是星海这孩子,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还特别容易炸毛。
以前很听话的,现在说什么都跟你反着来,动不动就哭闹。哄也哄不好,讲道理也不听……
爷爷奶奶完全管不住他。你不在家。我工作忙也经常不在家……”
她没有说下去,但张宏完全能感受到电话那头弥漫的焦灼和心力交瘁。
那不是一次打架事件带来的,而是长期积累的疲惫和对女儿变化的束手无策。
“辛苦你了,文秀。”
张宏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海绵,“我知道,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星海,太难了。”
他看着屏幕里妻子憔悴的侧脸,心疼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陈文秀抬起眼,看着视频里丈夫同样写满疲惫却充满关切的脸庞,紧绷的嘴角终于软化了一丝。
她摇摇头,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其实也还好,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你回来之后,可得好好管管你女儿了。我怕这么下去她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句话,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张宏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快了。”张宏的声音异常坚定,像是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下个月!下个月中旬,最晚下旬,我一定回去!等我回去,家务、带星海,都我来!你好好歇歇。”
“真的?”陈文秀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真的!”张宏用力点头,“我保证。”
视频挂断。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张宏自己凝重的脸。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单调的送风声。
窗外,京城的万家灯火依旧璀璨,勾勒着这个庞大国家的轮廓。
而他的心,却早已飞越千山万水,落在了省城那个亮着温暖灯火的小家,落在了哭泣的女儿和疲惫的妻子身边。
他走到窗边,望着沉沉的夜色。
夜色冰凉。
一边是关乎国脉的交通蓝图,沉甸甸地压在肩上;一边是女儿委屈的泪水和妻子强撑的疲惫,沉甸甸地坠在心头。
铁轨延伸向远方,承载着国家的速度与力量;而家的秋千架上,却需要一个父亲的重量,才能稳稳地托起小小的梦想,荡平那些成长的波澜。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沉静。
他必须更快、更高效地完成这里的使命。
因为下个月,他必须回家。那里,有另一场更需要他的“战役”。
张宏点亮台灯,拿出笔记本,重新翻开,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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