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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面具破碎（第2页）
陈锐的心，沉了下去。这绝非一个普通罪犯的反应。这种对“红色”深入骨髓的、病态的条件反射，恰恰印证了系列案件背后，那扭曲而可怕的动机。
警车没有直接开往看守所，而是先回到了白银市公安局。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早已传到了苦苦等待的受害者家属耳中。
当押解着凌广山的车队驶近公安局大门时，远远地，就看到门口聚集着一群人。李建国、高磊，还有其他几位受害者的亲属代表，在专案组事先的安排和民警的维持下，等在那里。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交织着极度悲痛、压抑了太久的愤怒，以及一种近乎虚幻的、终于等到这一刻的激动。
警车刚一停稳，李建国就像一头被囚禁了太久的雄狮，第一个冲破了民警的阻拦线，扑到了车门前！他花白的头发在晨风中剧烈抖动，双眼赤红，泪水混合着怒吼喷涌而出：
“凌广山！凌广山！你这个畜生！恶魔！我找了你十八年！十八年啊！！你杀了我女儿！你杀了我的玥玥！她才十七岁！她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这个天杀的！你不得好死！你偿命！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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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血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撕裂出来的。巨大的情绪冲击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被身后的民警和赵长河死死扶住。在挣扎中，他口袋里那本跟随了他十八年、写满了追凶线索和血泪的笔记本，掉落在了地上。赵长河弯腰，默默地将其捡起，握在手中，感觉重逾千斤。
高磊没有像李建国那样冲上前嘶吼。他只是死死地抱着怀里那件徐婷的红色羽绒服，仿佛那是妻子冰冷的躯体。他站在人群稍远的地方，眼神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冰锥，死死地钉在刚刚被侦查员从车里带出来的凌广山身上。他举起那件红色的羽绒服，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变得低沉、颤抖：
“你看清楚！这是婷婷……这是我妻子徐婷最喜欢的衣服！她那么爱笑，那么善良……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就因为她穿了红衣服吗？！啊？！”
凌广山被侦查员架着，面对李建国歇斯底里的控诉和高磊那如同实质的仇恨目光，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麻木地看着前方。直到高磊举起那件红色的羽绒服，质问出声。
他的目光，终于动了动，落在了那抹刺眼的红色上。
然后，他抬起头，扫了一眼状若疯狂的李建国和眼神欲裂的高磊，嘴唇动了动，用一种平板到没有任何起伏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语调，吐出了几个字：
“穿红衣的……都该死。”
没有解释，没有忏悔，没有情绪，只有这一句冰冷、偏执、如同诅咒般的话语。
这句话，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所有在场家属的心脏，也彻底点燃了他们压抑已久的悲愤！
“畜生！”
“你不是人！”
人群爆发出更加激烈的哭喊和怒骂。
陈锐和侦查员们迅速将凌广山与情绪激动的家属隔开，加快脚步向公安局大楼内押送。陈锐在进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被民警和同事们安抚着的、悲痛欲绝的家属们，沉声，却无比郑重地说道：
“各位家属！请相信法律！相信我们！凶手已经落网，我们一定会依法进行审讯，查清所有罪行！一定会给你们，给所有受害者，一个公正的交代！”
他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承诺。
几乎在凌广山被押回公安局的同时，另一场至关重要的行动，在广山五金店的后院同步展开。
后院已经被拉起了严密的警戒线，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赵长河和林岚亲自在现场监督。几名戴着白手套、拿着专业工具的侦查员，根据之前小卖部张婶的指认和凌广山那下意识的一瞥，将挖掘点锁定在了老槐树下那丛异常茂盛的月季花旁。
铁锹破开湿润的泥土，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锹下去，都仿佛在挖掘一段被刻意掩埋的、血腥的历史。凌广山的妻子被民警安置在远处的屋里，但她依旧能从窗口看到后院的景象，她无力地靠在窗边，默默地流着泪，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挖掘进行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深度接近半米时，一名侦查员的铁锹尖端，触碰到了不同于泥土的硬物。
“有发现！”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侦查员们立刻放下铁锹，改用小铲子和毛刷，开始极其小心地清理周围的泥土。很快，一个被多层厚厚的、已经有些腐烂的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长方形的物体，逐渐显露了出来。
侦查员小心地将这个包裹整个提取出来，放在铺好的塑料布上。林岚戴上无菌手套，上前，用镊子和小刀，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开那些黏连在一起的、散发着土腥味的塑料袋。
当最后一层塑料被揭开时，里面的东西，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一把长约三十公分、通体布满黄褐色锈迹、但卡口依旧清晰可见的活口扳手；
一件折叠着、同样颜色深暗、沾满泥土的深蓝色工装上衣；
还有散落在工装旁边的，几枚闪着冷光的、特殊的十字螺丝！
林岚拿起那把生锈的扳手，仔细观察其卡口的形状和尺寸，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当年包头吴琼案现场床腿划痕的拓片和照片进行比对。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赵顾问，您看！这把扳手的卡口形状、宽度，与包头案床腿上发现的工具划痕，完全吻合！这应该就是作案工具之一！”
赵长河蹲下身，目光落在那件深蓝色的工装上。虽然被泥土污染，颜色暗淡，但那粗糙的质地，那熟悉的蓝色，与他记忆中案卷里记录的、与各案发现场反复发现的那些蓝色纤维，何其相似！他伸出手，极轻地触摸了一下那冰凉的、带着霉味的布料，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二十八年了……这些沾满了鲜血的罪证……终于……终于重见天日了……”
而更让林岚和赵长河感到震撼的，是那件蓝色工装的袖口。在靠近手腕的第二颗纽扣的位置，原本应该缝着纽扣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几根断裂的线头。
一个空位。
一个与当年在李玥案发现场，书桌底下缝隙里找到的那枚，带着模糊“广”字印记的蓝色工装纽扣，无论是位置、颜色、材质，都完美对应的空位！
物证的链条，在这一刻，形成了坚不可摧的闭环。
林岚用镊子轻轻拨开扳手卡口内部锈迹的缝隙，在那些深褐色的锈垢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更加深暗的、几乎与锈迹融为一体，但仔细辨认仍能看出不同质感的暗红色斑点。
那是早已干涸、被岁月侵蚀，却依旧顽固地附着在凶器之上的——血的痕迹。
二十八年的迷雾，十一桩悬案，无数人的血泪与坚守，在这一天，随着这个恶魔的落网和这些铁证的出土，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再也无法弥合的口子。阳光，终于照进了这最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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