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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审讯室的深渊（第2页）

“我那时候住的地方，是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小房间。”他说，“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隔壁一家在笑。他们有一个小男孩，总是在哭，哭完了又笑。我隔着墙，听着他们的生活，像在听另一个世界。”

他顿了顿，咽了一口口水：“有一天晚上，我下班晚了，路过他们家门口。那个男人出来倒垃圾，看到我，皱了一下眉头，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我那时候就想，凭什么他们可以过得那么好，而我什么都没有？”

赵岩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句话里藏着一条危险的裂缝。

“后来，”陈建明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开始在晚上出去走。我走过很多村子，看到很多窗户里的光。那些光让我觉得……不舒服。”

他抬起头，眼睛里有了一种奇怪的亮：“我想让那些光，灭一下。”

审讯室里陷入了短暂的窒息。赵岩看着他，平静地问：“你第一次做，是在什么时候？”

陈建明的眼神飘向了远处，像是在回忆一个遥远的画面。他没有回答，手指却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像是在给某个看不见的节拍器打拍子。

“你不用急着说。”赵岩放缓了语气，“我们有时间。你可以从任何你愿意的地方开始。”

陈建明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他再次开口，声音像一条从黑暗里游出来的蛇：“那天晚上，雨很大。”

他的故事从一场大雨开始，像一条漫长而曲折的路，穿过他记忆里那些被尘封的角落。赵岩没有打断，他只是偶尔点头，偶尔递过去一张纸巾。许敏在隔壁的观察室里，通过单向玻璃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你知道吗，”陈建明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每次做完，我都觉得……很安静。像有人把我的头从水里拎出来，让我能喘一口气。”

“然后呢？”赵岩问。

“然后，那些声音又回来了。”陈建明苦笑了一下，“他们在我的脑子里说话，说我是个废物，说我永远都不会有他们拥有的东西。”

赵岩把最后一份鉴定报告推到他面前：“这些，是你留下的痕迹。每一个痕迹，都对应着一个被你毁掉的家庭。你可以把这一切归咎于你的过去，但这并不能改变任何事实。”

陈建明看着那份报告，沉默了很久。他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终，他抬起头，眼睛里有一种决绝：“我说。”

赵岩点了点头，示意记录员准备。陈建明深吸一口气，开始从头说起。他说起自己的童年，说起他的母亲，说起那些在工地上被克扣的工资和被嘲笑的眼神。他说起第一次走进一个陌生的院子，那种心跳到嗓子眼的感觉。他说起那些窗户里的光，和他心里那股想要把它们熄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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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细节，都像一块拼图，慢慢地把这起案件的全貌拼合起来。赵岩没有打断，他只是在关键的地方提出问题，让故事更加完整。许敏在隔壁，时不时在纸上记下几笔，她知道，这些看似琐碎的回忆，正是打开陈建明心理防线的钥匙。

“你为什么选择那些特定的家庭？”赵岩在一个段落的间隙问。

陈建明想了想，说：“他们看起来……很完整。”

“完整？”赵岩重复了一遍。

“有老人，有孩子，有男有女。”陈建明说，“他们的桌子上有饭菜，他们的窗户里有灯。”

“所以你就想把灯关掉？”赵岩问。

陈建明低下头，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要害。他没有回答。

观察室里，许敏轻声对记录员说：“这就是他的核心动机——嫉妒。他不是为了钱，他是为了消灭‘完整’。他在毁灭别人的同时，也在惩罚那个曾经被抛弃的自己。”

审讯继续进行。赵岩把问题从动机转向手法：“你是怎么踩点的？”

“我会先在村子里转几天。”陈建明说，“看哪家晚上灯亮得晚，看哪家门口有老人的鞋，看哪家院子里有小孩的玩具。我会假装问路，或者找水喝。”

“你用什么撬门？”赵岩问。

“螺丝刀和铁丝。”陈建明说，“有时候会用石头砸锁。”

“你为什么不留下活口？”赵岩问。

陈建明沉默了很久，才说：“他们看到了我的脸。”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赵岩问。

陈建明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意味着他们会报警。”

“意味着你夺走了他们的未来。”赵岩说，“意味着那些孩子再也没有机会长大，那些父母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孩子结婚生子。”

陈建明低下头，手指在桌面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看不见的圈。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母亲如果还在，她会怎么看你现在的样子？”赵岩突然问。

陈建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胸口剧烈起伏。“她……她不会知道。”他说，“她看不到。”

“可她希望你过得好。”赵岩说，“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陈建明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没有用手去擦，任由它们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观察室里，许敏把笔放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够了。今天就到这里。他已经开始面对自己了。”

赵岩收到了对讲器里的指令。他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个疲惫不堪的男人。他知道，今天的审讯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深渊，还在前面。但他也知道，他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陈建明，”赵岩最后说，“你可以休息一会儿。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继续。”

陈建明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点了点头，像是在感谢，又像是在告别。

审讯室的门轻轻关上，走廊里的灯依旧冷白。赵岩站在门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知道，真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隔壁的观察室里，许敏把记录纸整理好，抬头看向窗外。天空已经泛白，新的一天开始了。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短信：王女士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块墓碑，上面刻着两个名字。短信只有两个字：谢谢。

许敏把手机放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她知道，这起案件还远未结束，但正义已经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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