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写得歪歪扭扭,甚至有些缺笔,完全没有平日里临摹《九成宫》的工整。但那一笔一划里,都透着一股执拗的力量,像一个濒死的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的手。
写完,朱翊钧立刻蘸了点墨,用笔尖轻轻点在“赈”字上,晕出一个小小的墨团,刚好能遮住这个字,却又在纸页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像一滴未干的泪。
他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张居正不会允许他干涉政务,冯保会像防贼一样盯着他,甚至李太后,也会说“小孩子家不懂事”。这个“赈”字,只能是他和这份奏报之间的秘密,是他对那些陕西灾民的无声承诺。
“万岁爷,奴才进来添点炭。”小李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朱翊钧慌忙将奏报合上,塞进怀里,用貂裘的衣襟盖住。炭火烧得太旺,暖阁里有些闷热,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小李子抱着炭盆进来,见他对着空藤筐发呆,忍不住小声说:“万岁爷,您都看了一下午了,歇歇吧。冯公公刚才派人来问,说张先生那边递了牌子,问您明天的经筵要不要改期。”
“不改。”朱翊钧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还残留着朱砂的凉意,“明天照常。”
小李子添完炭,没敢多留,转身要走,却被朱翊钧叫住了。
“小李子,”他看着这孩子冻裂的手,突然问,“冯伴伴是不是说过,这些事有张先生做主,朕不用操心?”
小李子愣了愣,挠挠头:“是……冯公公是说过,张先生是擎天之柱,有他在,天塌不下来。”
“天塌不下来?”朱翊钧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苦涩,“可要是张先生忘了呢?忘了陕西的雪,忘了延安府的饿殍,忘了有人在易子而食呢?”
小李子被问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在他眼里,张先生是无所不能的,冯公公是忠心耿耿的,万岁爷只需要读书写字就好,这些赈灾的事,自然有大人做主。
朱翊钧没指望他能回答。他从怀里掏出那本《陕西灾情疏》,小心翼翼地塞进袖袋,貂裘的绒毛遮住了凸起的轮廓,像藏了个滚烫的秘密。
“明天经筵,朕要问问张先生。”他轻声说,像是在对小李子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问问他,一两二钱一石的米,朝廷的赈银够买几石;问问他,易子而食的百姓,要等多久才能吃上一口饱饭。”
小李子的脸白了,慌忙摆手:“万岁爷,不可啊!冯公公说,经筵上要问学问,不能问这些……”
“为什么不能问?”朱翊钧打断他,眼神亮得惊人,“难道《论语》里的‘节用而爱人’是假的?难道张先生教朕的‘民为邦本’是假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月亮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给紫禁城的琉璃瓦镀上了一层银霜。远处的角楼立在夜色里,像个沉默的巨人,见证着这宫里的每一个秘密。
“小李子,你记住,”朱翊钧的声音在寂静的暖阁里回荡,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坚定,“这天下是朕的天下,百姓是朕的百姓。他们的哭声,朕不能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苦难,朕不能当作不知道。”
小李子看着小皇帝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好像一下子长高了许多,貂裘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依旧旺盛,铜炉上的水壶又开始“咕嘟”作响。朱翊钧摸了摸袖袋里的奏报,那薄薄的纸页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胳膊发酸,却也让他的心跳得格外有力。
他知道,明天的经筵不会平静。张居正或许会斥责他“逾越本分”,冯保或许会在李太后面前搬弄是非,甚至可能会有人说他“听信谗言”。但他不在乎。
因为他袖袋里藏着的,不仅仅是一本奏报,更是一个皇帝的责任。
夜色渐深,毓庆宫的灯亮到了后半夜。朱翊钧没有再翻看其他奏报,只是坐在炭炉旁,一遍遍摩挲着袖袋里的《陕西灾情疏》,直到指尖的朱砂印染上貂裘的绒毛,像开出了一朵细小的红梅花。
他在等天明。等经筵上,与张居正的又一次交锋。这一次,他手里握着的,是陕西灾民的血泪,是那纸上的“易子而食”,是他作为皇帝,第一次写下的那个“赈”字。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张巨大的棋盘。而朱翊钧知道,自己已经落下了最关键的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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