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刚过,紫禁城就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像揉碎的盐粒,洋洋洒洒地落在琉璃瓦上,给巍峨的宫阙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朱翊钧站在毓庆宫的廊下,看着宫女们用竹扫帚清扫阶前的积雪,扫帚划过青砖的声音窸窸窣窣,像是在诉说着冬日的寂静。
“万岁爷,这是刚裱好的‘忍’字,您看看合不合心意?”小李子捧着个卷轴进来,鼻尖冻得通红。这字是朱翊钧昨日亲笔写的,用的是上好的徽墨,纸是特制的洒金宣纸,此刻被装裱在紫檀木轴上,看着格外庄重。
朱翊钧接过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忍”字写得笔力遒劲,横画末端微微上挑,像是憋着股不肯低头的劲儿,捺画却收得沉稳,藏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这是他临摹了几十遍才写就的,每一笔都藏着《权书》里“善战者,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的道理。
“就贴在东墙吧。”他指着书桌对面的墙壁,那里原本挂着幅《松鹤延年图》,是李太后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小李子有些犹豫:“可是太后娘娘送的画……”
“先收起来,开春再挂。”朱翊钧的语气不容置疑。他需要时刻看着这个“忍”字,提醒自己眼下的处境——张居正的改革正到关键处,蒙古和辽东的局势暗流汹涌,冯保的眼线无处不在,他能做的,只有忍耐。
小李子不敢再劝,连忙找来浆糊,小心翼翼地把“忍”字贴在墙上。宣纸在干燥的空气里微微收缩,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回应着主人的心意。朱翊钧看着那字,心里忽然踏实了许多,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从纸页里渗出来,流进他的血脉里。
辰时刚过,张居正就踩着积雪来了。他的官靴上沾着泥和雪,帽檐上还挂着冰碴,显然是一路冒雪赶来的。“老臣参见陛下。”他躬身行礼时,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
“先生快请坐。”朱翊钧招呼他到暖阁里,那里的炭盆烧得正旺,黄铜炉身泛着暖暖的光泽,“外面雪大,先生怎么不多带些人?”
“这点雪算什么。”张居正坐在炭盆旁,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当年老臣在荆州老家,大雪封山三日,照样要去学堂讲学。”他从袖袋里拿出本《资治通鉴》,“今日该讲‘文景之治’了,陛下还记得昨日说的‘轻徭薄赋’吗?”
朱翊钧点点头,从案上拿起自己的批注:“朕记得。文帝减轻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才有了后来的盛世。这和先生推行的‘一条鞭法’,是不是一个道理?”
张居正眼里闪过一丝赞许:“陛下说得是。治国如治水,堵不如疏。百姓日子过好了,国家自然强盛。”他翻开书页,指着“萧规曹随”四个字,“您看曹参,明明有自己的主张,却坚持沿用萧何的法度,这就是‘忍’。时机未到,强行变革,只会适得其反。”
朱翊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东墙的“忍”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原来先生早就知道他的心思,这是在借史事提醒他啊。他低下头,认真地听张居正讲解,时不时点头发问,像个对世间万物都充满好奇的孩童。
讲学结束时,雪已经停了。张居正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陛下,老臣昨日收到辽东急报,努尔哈赤又吞并了一个部落。”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老臣已经让戚将军加强戒备,但……”
“先生放心。”朱翊钧打断他,语气平静得不像个十岁的孩子,“朕知道该怎么做。眼下最重要的是推行新法,稳定民心。辽东的事,暂且忍耐。”
张居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躬身道:“陛下英明。”转身走进雪地里时,他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这孩子不仅懂了“忍”,还懂得了何时该忍,这比什么都重要。
送走张居正,朱翊钧转身去了慈宁宫。李太后正坐在窗边做针线活,手里拿着件给朱翊钧做的棉背心,天蓝色的绸缎上绣着团簇的梅花,针脚细密,一看就费了不少心思。
“母后。”朱翊钧凑到她身边,像只撒娇的小猫,“您看这雪下得多好看,朕想堆个雪人。”
李太后放下针线,摸了摸他的头:“刚停雪,地上凉,仔细冻着。”她拿起桌上的蜜饯,塞了颗进他嘴里,“甜不甜?这是江南新贡的杨梅干,特意给你留的。”
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来,朱翊钧眯起眼睛,像只满足的小兽:“甜!比御膳房的糕点还甜。”他拿起那件棉背心,比划着穿在身上,“母后的手艺真好,比尚衣局做的还合身。”
李太后被他逗笑了,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就你嘴甜。快脱下来,还没绣完呢。”她看着儿子孩子气的样子,心里的担忧淡了许多——看来让他看《孙子兵法》是对的,这孩子不仅没变得好勇斗狠,反而比以前懂事了。
朱翊钧陪着李太后说了会儿话,讲了讲张居正讲的“文景之治”,又说了说御花园里的雪景,绝口不提边防和兵法。直到李太后有些困倦了,他才告辞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抓了把蜜饯揣在袖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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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司礼监时,冯保正站在门口送客,见朱翊钧过来,连忙笑着迎上来:“万岁爷这是从太后宫里来?”他的眼神在朱翊钧身上扫了一圈,见他手里拿着蜜饯,嘴角还沾着点红色的果肉,心里的戒备松了些。
“是啊。”朱翊钧把手里的蜜饯递过去,“冯公公尝尝?可甜了。”
冯保连忙摆手:“奴才哪敢吃陛下的东西。”他眼珠一转,笑着说,“昨日奴才新得了副好棋,是用紫檀木做的,陛下要不要去看看?”他想趁机探探陛下的口风,看看这几日有没有偷偷看兵书。
“好啊!”朱翊钧眼睛一亮,拉着冯保就往里走,“朕正想学下棋呢,先生总说下棋能锻炼脑子。”
冯保的值房里暖意融融,新做的紫檀木棋盘放在案上,棋子是用黑白玉做的,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朱翊钧拿起颗白棋,学着冯保的样子放在棋盘上,却放错了位置,引得冯保哈哈大笑。
“陛下,这棋可不是这么下的。”冯保耐心地教他,“要想着怎么围住对方的棋子,就像……就像打仗一样,得有策略。”
朱翊钧故意露出迷茫的样子:“打仗?下棋还要打仗?”他挠挠头,“还是堆雪人好玩,不用动脑子。”
冯保看着他懵懂的样子,心里的疑虑彻底打消了。看来这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就算看了兵书,也没明白里面的道理。他笑着说:“陛下还小,等长大了就懂了。”
一盘棋下到一半,朱翊钧借口要去如厕,离开了冯保的值房。他没有真的去如厕,而是绕到了御花园,借着假山的掩护,钻进了那个熟悉的小洞。
洞里比外面暖和些,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朱翊钧从棉袍夹层里摸出《权书》抄本,借着从石缝漏进来的微光,翻到“隐忍篇”。“善藏者,藏于九地之下;善动者,动于九天之上。”墨迹在微光下仿佛活了过来,一个个字都在告诉他——忍耐不是懦弱,而是为了更好的出击。
他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金匮,里面装着骆思恭偷偷送来的密报。有江南百姓对“一条鞭法”的反馈,有蒙古辛爱黄台吉的动向,还有辽东努尔哈赤的兵力部署。这些都是冯保和部分大臣不想让他知道的,却被他一点点搜集起来,藏在这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朱翊钧把密报仔细看完,又小心翼翼地放回金匮,藏进洞壁的石缝里。他知道,这些都是将来的武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动用。
钻出假山时,天已经黑透了。宫墙上的灯笼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在雪地上泛着柔和的光泽。朱翊钧踩着厚厚的积雪往毓庆宫走,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伴奏。
回到毓庆宫,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星星。雪后的天空格外清澈,星星像是被洗过一样,亮得惊人。他知道,那些星星里,有一颗是属于他的,属于大明的,只是现在被乌云遮住了,需要他一点点把乌云拨开。
“等着吧。”他对着星星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坚定,“等时机到了,朕一定会让你们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大明。”
东墙上的“忍”字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是在回应着他的话。朱翊钧知道,这条路还很长,需要他付出很多耐心和努力,需要他继续扮演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直到有一天,他能像《权书》里说的那样,“动于九天之上”,用雷霆手段扫清所有障碍。
夜深了,毓庆宫的灯还亮着。朱翊钧坐在书桌前,在牛皮本子上写下:“今日学‘忍’,知时机未到,当藏锋守拙。”字迹比以前工整了许多,笔画间却藏着一股不肯低头的倔强。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柔柔的,像是在为这个隐忍的少年天子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保护着他心中那团不肯熄灭的火。而那团火,终有一天会燎原,照亮整个大明的天空。
属于朱翊钧的时代,正在悄然酝酿。而他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忍耐,积蓄力量,等待那个一飞冲天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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