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府的龙王庙建在历山山腰,青瓦红墙被连日的干旱晒得褪了色。庙前的石阶缝里长着枯黄的野草,香炉里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只有最上面插着几炷新香,青烟歪斜着往天上飘,像是连神明都懒得理会这敷衍的祭祀。
李世达穿着绣着云纹的祭服,手里捧着三足青铜爵,正对着泥塑的龙王像躬身行礼。他身后的官员们也跟着鞠躬,动作整齐划一,脸上却带着心不在焉的倦怠——这已是本月第三次祈雨,老天爷连滴泪都没掉,谁还有心思装模作样?
“李大人,西北风起了,怕是要下……”济南知府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二十多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策马而来,马蹄踏过干涸的土地,扬起漫天黄尘,呛得官员们纷纷捂鼻。
骆思恭翻身下马,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没看那些慌乱的官员,目光径直落在李世达身上,腰牌上的“锦衣卫指挥使”六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骆百户远道而来,辛苦了。”李世达连忙放下青铜爵,脸上堆起殷勤的笑,手指却下意识地攥紧了祭服的衣角。他没想到骆思恭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会直接闯到龙王庙来。
骆思恭拱手还礼,声音平淡得像山涧的冷水:“奉陛下命祈雨,不敢懈怠。”他瞥了眼香炉里歪斜的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看来李大人的诚心,还没传到龙王耳朵里。”
李世达的笑容僵了僵,连忙打哈哈:“龙王许是在打盹,等骆大人这位上差来了,定会显灵。”他示意知府去备斋饭,“下官已在府衙备下素宴,为骆大人接风……”
“不必了。”骆思恭打断他,身后的锦衣卫已经解下马鞍上的行囊,里面露出黄绸包裹的祈雨文书,“陛下有旨,祈雨事大,片刻不得耽搁。”他话锋一转,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如刀,“不过陛下还说,山东推行新法,恐有不实,让属下顺带看看田册。”
“顺带”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块石头砸在李世达心上。李世达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连忙摆手:“田册?田册清楚得很!各县都已造册存档,何必劳烦骆大人?下官让人送进京便是……”
“李大人是怕我们看出什么?”骆思恭向前逼近一步,飞鱼服上的金线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阴影,“还是说,这祈雨的香,该烧给隐瞒田亩的乡绅?”
李世达的额头“唰”地冒出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祭服的领口。他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汗味混着香灰的气息,像极了当年徐阶被弹劾时,他在旁伺候闻到的味道——那是心虚的味道。
“骆大人说笑了。”他强作镇定,后退半步躲进官员们身后,“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下官怎敢违抗?这就让人抬来田册,请骆大人过目。”
知府看出上司的窘迫,连忙躬身道:“属下这就去府衙取!”
“不必。”骆思恭的目光扫过庙门旁的侧院,那里堆着几个上了锁的木箱,锁上的铜锈都快掉光了,“田册按规矩该存放在祭祀场所左侧的‘敬天阁’,李大人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李世达的腿肚子突然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他怎么忘了,按《大明会典》规定,地方田册需备份一份存于祭祀场所,以示“敬天畏民”。他为了方便篡改,早就把敬天阁的田册换了假的,真的藏在府衙的密室里。可骆思恭怎么会知道这些?
“看来李大人是记起来了。”骆思恭对身后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去敬天阁,取田册。”
“是!”两个锦衣卫应声上前,腰间的绣春刀“噌”地出鞘,吓得守阁的小吏连忙掏出钥匙。
李世达看着他们走进侧院,心里像被猫爪挠着。假田册虽然做得逼真,但瞒不过行家——尤其是锦衣卫这种天天跟刑狱文书打交道的人。他悄悄给知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报信,却被骆思恭一眼看穿。
“李大人这是要给谁递消息?”骆思恭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是给章丘县的王乡绅,还是给长山县那个三岁的‘田主’?”
李世达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骆思恭连三岁孩童名下的田产都知道,看来他们在山东的眼线,比自己想的还要多。
“骆大人误会了……”他还想辩解,却被敬天阁传来的动静打断。
“大人!田册有问题!”锦衣卫举着一本泛黄的册子走出来,册页上用朱笔标注的田亩数,与李世达上报的数字差了近万亩,“这是章丘县的田册,上面记载的‘寺庙香火田’,去年还是王乡绅的私产!”
另一个锦衣卫也捧着几本册子出来,每一本都有篡改的痕迹——有的页角被撕掉重补,有的墨迹明显是新添的,最离谱的是长山县那本,“三岁孩童继承万亩田”的记录旁,还留着半个没擦干净的指印。
官员们看着这些破绽百出的田册,脸色一个个白得像纸。他们中有不少人参与了瞒报,此刻见东窗事发,腿都开始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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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怎么回事?”李世达指着田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定是小吏誊抄时出了错!下官一定严查!”
“严查?”骆思恭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章丘县王乡绅给李大人的信,说‘万亩良田已过户至兴国寺,每年孝敬纹银五千两’,李大人要不要念念?”
信纸在空中飘了飘,落在李世达脚边。李世达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突然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坐在石阶上。他知道,自己完了。
骆思恭没再看他,转身对锦衣卫说:“将田册封存,带李世达及相关官员回府衙,其余人继续祈雨——别让老天爷觉得,咱们大明的官只会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锦衣卫应声上前,拿出镣铐。李世达看着冰冷的铁镣,突然像疯了一样挣扎:“我是徐阁老的门生!你们不能动我!张居正都得让我三分……”
“徐阁老?”骆思恭蹲下身,凑到他耳边,声音冷得像冰,“陛下说了,就是孔圣人的门生,犯了法也得受罚。”他挥挥手,“带走!”
李世达被拖走时,还在疯狂地叫喊,声音凄厉得像杀猪。官员们吓得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有几个没参与瞒报的老臣,望着骆思恭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解气,也有兔死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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