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钟声响到第二遍时,六科给事中的弹劾奏折已经在御案上堆成了小山。最顶上那本的封皮用朱砂写着“再参李贽疏”,墨迹淋漓,仿佛要滴出血来。朱翊钧用银签拨开奏折,目光落在“妖言惑众,当处极刑”八个字上,指尖在描金的龙纹边缘轻轻摩挲。
“陛下,”都御史葛守礼出列,官帽上的孔雀翎在晨光中颤动,“李贽在东宫妄议新政,诋毁孔孟,若不严惩,恐天下学子群起效尤,到那时再想整顿,就难了!”
阶下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刑科给事中周弘祖捧着《大明律》,声音尖得像割玻璃:“《礼律》有云,‘非议圣教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李贽罪加一等,当斩!”
朱翊钧没说话,只是看向阁位上的张居正。首辅大人今天穿的石青色蟒袍绣着四爪金龙,朝珠串起的珊瑚珠在胸前轻轻晃动,却始终没开口。但那紧抿的嘴唇,早已暴露了他的心思。
“都安静。”朱翊钧的声音透过龙涎香的雾气传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李贽的事,朕已有决断。”
他从案上拿起一份明黄的谕旨,小李子连忙接过,展开在百官面前。宣旨太监的尖嗓在太和殿里回荡:“国子监博士李贽,学问尚可,着调往南京国子监,专心着述,不必再参与讲学。钦此。”
满朝哗然。谁也没想到,陛下竟然只是将李贽调去南京,连半点惩罚都没有。葛守礼的脸涨得通红,刚要出列争辩,就被朱翊钧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陛下!”周弘祖却梗着脖子喊道,“李贽乃异端之尤,岂能如此轻饶?南京乃留都,学子云集,若让他在那里散播邪说,后果不堪设想!”
朱翊钧的指尖在御案上敲出轻响,节奏与他心跳一致:“周给事中去过南京?”
周弘祖一愣:“臣……臣未曾去过。”
“那你怎知南京学子会听他的?”朱翊钧的目光扫过阶下,“还是说,你觉得南京的学子,连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这话像记耳光,打得周弘祖面红耳赤。他张了张嘴,却发现那些准备好的辩驳,全堵在了喉咙里。
散朝后,张居正没有回内阁,径直走向东宫。他的石青色蟒袍扫过汉白玉栏杆,留下淡淡的影子,像条沉默的蛇。小李子刚要通报,就被他挥手制止,径直闯进暖阁。
朱翊钧正在看李贽的《藏书》手稿,墨迹未干的纸页上还留着老儒修改的痕迹。见张居正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继续用朱笔在“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旁画圈。
“陛下!”张居正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朝珠撞在案角,发出清脆的响声,“李贽思想异端,蛊惑人心,您不仅不惩办,还让他去南京着述,这是要动摇国本吗?”
朱翊钧放下笔,墨滴在宣纸上晕开,像朵黑色的花。“先生觉得,什么是国本?”
“圣教纲常!”张居正的山羊胡剧烈抖动,“孔孟之道是我大明的根,李贽要刨了这根,陛下怎能纵容?”
“可他说的未必全错。”朱翊钧拿起手稿,指着其中一页,“先生看这里,他说‘百姓饥寒,君之过也’,难道不是实话?”
张居正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就算有一两句实话,也掩盖不了他离经叛道的本质!当年王阳明心学盛行,多少学子弃孔孟而学心学,差点乱了天下,难道陛下忘了?”
“先生是怕他动摇新政吧。”朱翊钧突然笑了,少年人的笑意里带着几分嘲弄,“怕他说出那些考成法下的百姓疾苦,怕他戳破‘国库充盈’的体面。”
这话像把锥子,刺得张居正心口一疼。他想起应天那些被改成荒田的熟田,想起南直隶饿死的流民,喉结滚了滚,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让他去南京,离得远些。”朱翊钧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既碍不了先生的眼,也省得您烦心。南京的御史比北京的鼻子灵,真要是乱说话,不用朕动手,他们自会参他。”
张居正看着御案上的《藏书》手稿,封面的“藏”字写得格外用力,墨色深得像要透纸而过。他知道,陛下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明着是调走李贽,实则是护住了这个异端,还让自己挑不出错处。
“陛下既已下旨,老臣无话可说。”他躬身行礼,石青色的蟒袍在转身时扫过门槛,留下一道落寞的弧线。
朱翊钧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墙拐角,拿起手稿轻轻摩挲。他知道,张居正不会善罢甘休,但至少此刻,他保住了李贽,保住了那些尖锐却真实的文字。
三日后,李贽离京的消息传遍了国子监。监生们自发地聚在崇文门外,手里捧着他批注的经书,看着老儒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官服,背着个旧书箱,在锦衣卫的“护送”下登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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