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御书房的窗棂,在金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朱翊钧推开那扇雕着缠枝莲纹的木门时,案上的铜鹤香炉正飘着最后一缕青烟,昨夜批阅的奏折还按顺序码在左侧,朱笔斜斜地搁在砚台上,墨汁在砚池里凝成半透明的膜。
他走到案前,指尖拂过最底层那本泛黄的册子。牛皮封面上没有字,只有他刚登基那年刻下的浅痕——那时他才十岁,张居正刚将这本“起居注”交给他,说“陛下他日亲政,当以此为镜”。如今翻开第一页,稚嫩的笔迹写着“亲政”二字,墨色早已发灰,却像两粒嵌入纸页的朱砂,在晨光中透着执拗的红。
“陛下,司礼监的太监们都在殿外候着了。”小李子的声音从门廊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昨夜抄没冯保家产的清单刚入内库,今晨替换司礼监掌印的旨意就已拟好,整个紫禁城都在等着新帝收回那枚批红的朱笔。
朱翊钧没抬头,只是用指甲在“亲政”二字周围划了个圈。十岁那年写这两个字时,他还不懂什么叫权柄,只知道每次朝堂议事,张居正的票拟递上来,冯保的朱笔批下去,他这个皇帝更像个摆设在龙椅上的泥娃娃。有次他偷偷在奏折上画了只小乌龟,第二天就被张居正罚抄《论语》三十遍,冯保还在旁边假惺惺地劝“陛下年幼,当以学业为重”。
“让他们进来。”他将册子合上,牛皮封面在掌心硌出细密的纹路。
司礼监的太监们鱼贯而入,为首的是新任掌印太监张宏。这个白胖的中年人曾是冯保的副手,却因胆小怕事始终没被重用,此刻捧着那枚鎏金批红笔,双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笔杆上刻着的“奉天承运”四个字被冯保摩挲得发亮,笔帽上的红宝石在晨光中闪着贼光。
“奴才张宏,叩见陛下。”张宏“扑通”一声跪倒,批红笔从手中滑落,在金砖上滚出半尺远,“司礼监……司礼监掌印之权,恭请陛下收回。”
身后的随堂太监们跟着跪倒,黑压压一片跪在地上,头埋得比供桌前的蒲团还低。他们都是冯保的旧人,昨夜已被骆思恭挨个“问话”,此刻连呼吸都透着恐惧——谁都知道,新帝收回批红权,是要彻底清算司礼监的旧账。
朱翊钧弯腰拾起批红笔,笔杆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带着冯保留下的油腻感。他想起三年前,冯保就是用这支笔,在李成梁的捷报上批了“赏银五千两”,转头却把十万两军饷挪去修自己的私宅;想起去年黄河决堤,户部奏请拨款赈灾,这支笔批了“暂缓”,转天冯保的库房就多了二十船江南的绸缎。
“张宏。”他将笔放在案上,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从今日起,司礼监只准抄录奏折,不得代批一字。所有票拟,都送到御书房来。”
张宏连连磕头:“奴才遵旨!奴才万万不敢僭越!”
“你们也都记着。”朱翊钧的目光扫过那些颤抖的背影,“谁要是敢学冯保,这支笔就是他的催命符。”
太监们吓得连连称是,额头撞在金砖上的声响此起彼伏,像在为旧时代敲丧钟。朱翊钧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御书房里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的麻雀在槐树上啾鸣,唱得比往日格外欢畅。
他重新翻开那本起居注,从夹层里抽出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是张居正的笔迹,写着“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墨迹旁还有他少年时打的问号——那时他不懂,为何制定律法容易,执行起来却难如登天。直到亲眼看见曾省吾篡改军饷账册,冯保挪用内帑,才明白张居正这句话里藏着多少无奈。
“张先生,你看。”朱翊钧用朱笔在那句话旁画了个圈,“法之必行,先从朕开始。”
案上的奏折堆得像座小山,最上面是申时行拟的漕运改道方案,票拟上写着“依张居正旧制推行”;下面是户部奏请扩大一条鞭法试点,建议将浙江、福建纳入范围;还有兵部的边军考核册,列着李成梁、戚继光等将领的战功,等着他定夺赏罚。
他拿起朱笔,在漕运方案上批了“照准”,笔尖在“张居正旧制”几个字上稍作停顿,终究还是落下了工整的笔画。接着翻开户部奏折,在“浙江试点”旁批了“增拨银五万两”,又在兵部册子里圈出戚继光的名字,批了“赏蟒袍一件”。
朱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御书房里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少年天子独有的锐气——那是被压抑了十年的锋芒,此刻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展露。他想起张居正总说“陛下当有帝王之威”,却又总在他想亲政时说“陛下还太年轻”;想起冯保捧着糖果哄他“陛下玩去吧,朝政有老奴呢”,转头却把他的朱批扔进废纸篓。
那些被操控、被架空的日子,像御花园里的青苔,藏在光鲜的地砖下,潮湿而憋屈。直到今日,握着这支批红笔,才真正觉得自己是这大明的天子——不是龙椅上的泥娃娃,不是谁手里的提线木偶,而是能决定天下命运的掌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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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骆指挥求见。”小李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朱翊钧放下笔,案上已批好的奏折码起半尺高。“让他进来。”
骆思恭捧着个紫檀木盒走进来,飞鱼服上还沾着晨露:“陛下,这是从冯保卧房搜出的密信,都是与外臣往来的私语。”
木盒里装着十几封信,最上面是冯保写给两广总督的,说“若能献上翡翠屏风,东厂便不再查盐税之事”;下面是应天巡抚的回信,附了张苏州织造局的账册,标注着“可挪用之银二十万两”。朱翊钧一封封看过去,眉头越皱越紧,直到看见那封写给张居正的,才猛地停住——上面只有八个字:“帝已长大,当早图之。”
墨迹是五年前的,那时他刚亲政不久,张居正的病还没重到卧床。朱翊钧捏着信纸的手指泛白,纸页在掌心皱成一团——原来他们早就防着自己,连张先生都和冯保私下勾结。
“都烧了吧。”他将密信扔进香炉,火苗舔舐着纸页,将那些龌龊的算计烧成灰烬,“外臣那边,按律处置。”
骆思恭躬身应道:“属下遵命。”他看着陛下的侧脸,晨光在那道年轻的轮廓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突然觉得眼前的天子比实际年龄沉稳了十倍——那些被背叛的伤痛,终究化作了掌权的铠甲。
骆思恭退下后,朱翊钧走到窗前。御花园的紫玉兰开得正盛,淡紫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有卸下重负的轻盈,也有独掌乾坤的厚重。他想起十岁那年,李太后牵着他的手走进太和殿,告诉他“这龙椅不好坐”;想起张居正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新政不可废”;想起冯保被押走时,哭喊着“老奴伺候您十几年”。
那些人,那些事,都像指间的流沙,早已逝去。如今站在御书房里的,是万历皇帝朱翊钧,是真正掌握大明权柄的君主。
他从抽屉里取出那方“万历之宝”的玉玺,白玉的印身透着冰凉的光泽,印文上的“万历”二字刚劲有力。这方玉玺他藏了十年,每次想盖章时,冯保总会说“陛下还小,老奴代劳”,张居正则会递来拟好的谕旨,说“陛下按此盖章即可”。
而今天,再也没人能替他做主了。
朱翊钧将玉玺轻轻按在刚批好的奏折上,鲜红的印泥在纸上晕开,像朵绽放的红梅。他看着那方印鉴,突然笑了,笑得眼角泛起湿润——那是卸下十年压抑的释然,是掌控天下的豪情,是属于少年天子独有的、带着泪光的笑容。
“朕的时代,开始了。”
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御书房里久久回荡。阳光穿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又高又直,像株即将长成参天大树的青松。案上的朱笔还在散发着墨香,批好的奏折一页页翻过,每一页都写着“万历”二字,写着一个属于他的、崭新的时代。
窗外的麻雀还在鸣叫,槐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迟到的亲政唱赞歌。朱翊钧知道,前路不会平坦,新政的推行还要克服重重阻力,朝堂的暗流随时可能汹涌。但他不怕——因为从今天起,笔在他手,权在他身,这大明的江山,终于由他自己掌舵。
御书房的门敞开着,阳光洒满整个房间,照亮了案上的奏折,照亮了那方玉玺,也照亮了一个王朝崭新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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