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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院使之争 帝心属意 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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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听雪轩。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暖洋洋地洒在书房的地板上。宇晨浩换了一身舒适的青色细布长衫，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数份卷宗和笔记。他肋下的伤口已结痂，体内真气在连日调养和王府不惜血本的药材供应下，恢复了约莫六成，虽然距离巅峰尚有距离，但行动无碍，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书案上的卷宗，是沈铁山通过特殊渠道秘密送来的，关于“百草园”及其主人孙济世的详尽资料。从官方档案到民间传闻，从早年行医记录到晚年隐居生活，事无巨细，堆积如山。

宇晨浩看得极为仔细，增强的感知让他能够快速捕捉关键信息，并在脑海中构建出孙济世这个人的立体形象。

孙济世，出身杏林世家，天赋卓绝，少年成名。三十岁时医术已冠绝京城，被选入太医院。五十岁升任院使，侍奉三朝帝王，调理龙体，救治疑难，被誉为“国手”，门生遍天下，在杏林地位崇高如泰山北斗。七十三岁时，以年高体衰为由，坚决请辞，皇帝再三挽留未果，赐金帛、赐庄园（即百草园），允其荣归，颐养天年。此后七年，深居简出，只在每年皇帝或太后万寿时，象征性地呈上一些养生方剂或珍稀药材，以示不忘皇恩。

表面看来，这是一位完美无瑕、功德圆满的医道传奇人生。

但宇晨浩从那些看似平常的记录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首先是孙济世医术的“转变”。根据早年病案和其门生回忆，孙济世前期的医术风格中正平和，精于辨证，善于调和，是传统中医“扶正祛邪”、“平衡阴阳”路数的集大成者。但大约从六十岁后，其用药开始出现一些“偏”、“奇”、“险”的倾向，尤其对某些药性猛烈、甚至带有毒性的药材（如某些矿物药、虫类药）研究日深，并留下数篇探讨“以毒攻毒”、“逆转生机”的论述，其中有些观点已经隐隐触及了当时医家伦理的边界。

其次是他晚年的“游历”。孙济世在六十五岁到七十岁这五年间，以“寻访天下奇药、完善医道”为由，数次长时间离京，踪迹遍布南疆瘴疠之地、东海岛屿、甚至西域荒漠。官方记录语焉不详，但沈铁山搜集的零碎情报显示，孙济世在这些地方，似乎与当地一些隐秘的巫医、方士、甚至被正道所不齿的“毒师”、“蛊师”有过接触。

最让宇晨浩在意的是几份残破的、疑似孙济世晚年私下书写的手稿片段（不知沈铁山从何处得来）。上面用极其隐晦的词汇，探讨着“七星之力与人体窍穴对应”、“魂魄本源与气血精微”、“夺天地造化补自身亏空”、“逆改命数，挣脱生死枷锁”等话题。这些论述已经完全超出了传统医道的范畴，充满了玄学甚至邪异的色彩，与“影楼”那些“借壳还阳”、“七星夺魄”的邪说，隐隐呼应！

“看来，这位孙圣手，是在晚年踏上了歧途。”宇晨浩放下手中一片泛黄的纸页，上面画着扭曲的星图与人体经络的诡异重合，“追求长生，本是人之常情，但若以此为由，不惜践踏人命、钻研邪术，甚至与‘影楼’这等组织勾结，祸乱朝纲，残害皇室……那便是坠入魔道，万死难赎其罪了。”

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沉重。孙济世的医术境界，恐怕远超自己此前预估。这样一位人物，若真是“圣师”，其危险程度，难以想象。

“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

推门而入的是张景明。这位老院使今日未着官服，只穿了一身半旧的深蓝色道袍，神色间带着卸下重担后的疲惫，但眼神却比往日更加清明，甚至有一丝决然。

“宇小子，没打扰你吧？”张景明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院使大人来得正好。”宇晨浩起身相迎，“晚辈正有些疑问，想向您请教。”

两人在窗边的茶榻上坐下。宇晨浩亲自斟了茶。

张景明啜了一口茶，叹了口气：“老夫现在已不是院使了，叫老夫张老便是。你如今是副院使，前途无量。”

宇晨浩摇头：“在晚辈心中，您永远是值得尊敬的前辈院使。此次之事，非您之过。”

张景明苦笑摆手：“不说这个了。老夫今日来，是有样东西要交给你。”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薄薄的、用油纸包着的小册子，递给宇晨浩。

宇晨浩接过，打开油纸，里面是一本手工装订的线装册子，封面上无字。翻开，里面是张景明亲笔写就的、略显潦草的行书。

“这是老夫近十年来，暗中记录的一些……关于孙圣手的观察。”张景明压低了声音，眼神复杂，“老夫与孙圣手共事近三十年，前期对其敬若神明。但大约从十年前开始，老夫渐渐察觉到他的一些……变化。”

宇晨浩精神一振，凝神细看。

笔记里记载的，多是一些琐碎的细节：比如孙济世晚年对太医院收藏的某些前朝毒经、异域巫医手札格外感兴趣，时常借阅，归还时某些关键页面似有反复翻阅的痕迹；比如他偶尔会询问一些极其冷僻、甚至被认为早已失传的毒物或蛊虫的性状；比如他晚年炼制的几种“养生丹”，药方成分有些诡异，张景明曾暗中取样分析，发现其中含有微量未知的、性质阴寒的矿物成分；再比如，孙济世辞官归隐前一年，曾秘密接见过几个来自南疆、衣着古怪、气息阴冷的访客，事后张景明在其书房闻到了一股极淡的、类似尸体防腐药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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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细节单独看或许不起眼，但串联起来，再加上如今已知的“影楼”背景，其指向性就非常明显了。

“还有一件事，”张景明声音更低，几乎微不可闻，“大约在孙圣手辞官前半年，有一次宫中夜宴，他多饮了几杯，与老夫私下闲谈时，曾恍惚间提及……他年轻时游历南疆，曾遇到过一位惊才绝艳的医道奇人，与之论道三日，获益匪浅，甚至改变了其部分医道理念。他称那人为……‘炎黄一脉的传人’。”

“炎黄一脉？！”宇晨浩心中剧震，手中的茶杯差点脱手！

师父！孙济世遇到过师父？！而且时间是在他年轻时游历南疆时！那至少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难道师父与孙济世早有渊源？甚至……孙济世后来的转变，与这次相遇有关？

张景明深深看了宇晨浩一眼：“老夫知道，你师承‘炎黄祖’。此事太过巧合，老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孙圣手他……或许认得你师父，甚至对你师父的传承，有所了解，或者……有所图谋。你此去百草园，务必……万分小心。他若真是‘圣师’，其心机之深、手段之诡，远超想象。”

宇晨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师父从未提过认识孙济世！但以师父游历天下的经历，在南疆遇到当时同样年轻、正在游学的孙济世，并非没有可能。师父当时是否看出了孙济世心性中的某些隐患？还是那次论道，无意中反而激发了孙济世对某些禁忌领域的兴趣？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让局势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多谢张老告知。”宇晨浩郑重收起笔记，“晚辈定会小心。”

张景明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太医院内部的注意事项和人脉关系，便起身告辞了。他背影有些佝偻，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但步伐却异常坚定。

送走张景明，宇晨浩独自在书房中静坐了许久。夕阳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傍晚时分，宫里来了人，不是宣旨的太监，而是墨渊。他带来皇帝的口谕：今夜子时，请宇副院使秘密入宫，陛下有要事相商。

该来的，终究来了。

子时，万籁俱寂。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皇城西侧一道极少启用的偏门。宇晨浩在墨渊的引领下，穿过层层宫禁，最后来到位于皇宫深处、靠近太液池畔的一处僻静殿阁——观星台下的密室。

密室不大，陈设简单，只有几张座椅，墙壁上挂着大夏疆域图。皇帝赵擎宇已在此等候，他只穿着常服，身边只有洪公公和沈铁山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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