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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归来（第2页）

他们就这样抱着，在晨光里，在府门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没有人觉得不妥，没有人觉得失礼——这是久别重逢应有的样子，这是思念成河后的奔涌，这是...这是等待终于结束的证明。

许久，承轩才松开清婉。他转身，看向一直静静站在那里的萧绝。

父亲老了。这是承轩的第一感觉。一年不见，父亲的白发更多了，皱纹更深了，背似乎也弯了一些。可那双眼睛，那双此刻正看着他的眼睛，依然明亮，依然温暖，依然...盛满了沉甸甸的爱。

承轩一步步走到父亲面前，站定，然后，缓缓跪下。

不是军礼，不是臣礼，是家礼——儿子给父亲行的礼。他俯下身，额头触地，声音哽咽却清晰：“父皇...儿臣...儿臣回来了。”

萧绝的手在颤抖。他伸出手，想扶儿子起来，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个在北境苦寒之地坚守了一年的将军，这个终于平安归来的骨肉...

“起来...”他终于说出话来，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起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承轩抬起头，却没有立刻起身。他就那样跪着，仰头看着父亲。阳光照在他脸上，照在那还未干透的泪痕上，晶莹闪亮。

萧绝弯下腰，亲手扶起儿子。他的手落在儿子肩上，能感觉到铠甲冰冷的硬度，也能感觉到底下身躯的温热。他仔细地、一寸一寸地看着儿子的脸——黑了，瘦了，可眼神更坚毅了，眉宇间多了些风霜磨砺出的沉稳。

“好...好...”萧绝喃喃着，眼眶也湿了，“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儿臣让父皇担心了。”承轩低声道。

“担心值得，”萧极拍拍他的肩，“看到你平安，什么都值得。”

这时，一直候在旁边的陈将军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殿下，将士们还在等候。”

承轩这才想起身后的队伍。他转过身，看向那些一路跟随他从北境归来的将士。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有疲惫，有风尘，可更多的是回家的喜悦和对家人的期盼。

萧绝也看向队伍。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众将士！”

所有士兵齐刷刷立正，甲胄碰撞，发出整齐的声响。

“尔等远征北境，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功在社稷！”萧绝的声音洪亮起来，在清晨的街道上回荡，“今日凯旋，朕心甚慰！所有将士，赏三月俸禄，准假十日，与家人团聚！”

短暂的寂静后，欢呼声骤然爆发。士兵们高举兵器，欢呼声响彻云霄。那是压抑了太久的释放，是征战归来的狂喜，是终于可以回家的激动。

承轩看着他的兵，眼里有骄傲，也有感慨。这些年轻的面孔，这些在战场上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都可以回家了。

仪式简短而庄重。萧绝知道，这些将士归心似箭，他们的家人也在等待着。很快，队伍开始解散，士兵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奔向各自的家中。街道上热闹起来，重逢的拥抱，喜悦的泪水，激动的呼喊...处处都在上演着团圆的戏码。

承轩终于可以卸下铠甲了。在清婉的搀扶下，他走进府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他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那面“萧”字旗还在晨风里飘扬，街道上阳光正好，百姓们笑颜如花。

然后，他转回头，看向府内。熟悉的庭院，熟悉的回廊，熟悉的一草一木...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可又好像有些不同——花更繁了，树更茂了，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多了些说不清的温暖。

“先去沐浴吧，”清婉轻声说，“热水备好了。”

承轩点点头。在清婉的引领下，他走向自己的院子。路上，安儿和宁儿一左一右地跟着，小手一直拉着他的衣角，像是怕他再次消失。

沐浴更衣后，承轩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是清婉做的那件。料子柔软贴身，针脚细密均匀，穿在身上，像是被温柔的拥抱包裹着。

他走出房门，来到堂屋。一桌丰盛的接风宴已经摆好。正中是他爱吃的红烧肉，油亮红润；清蒸鱼的眼睛还亮着，像在欢迎他；豆腐盒子炸得金黄，香气扑鼻...还有各色时蔬，都是园子里新摘的，绿油油的，鲜嫩嫩的。

萧绝坐在主位，清婉坐在他右手边，安儿和宁儿依次而坐。留给他的位置，在清婉对面。

承轩走过去，坐下。他看着这一桌子菜，看着围坐的家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在北境的那些夜晚，他无数次梦见这样的场景——一家人围坐，灯火温暖，饭菜飘香。如今，梦境成真了。

“吃吧，”萧绝举起酒杯，“今天，咱们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酒是温过的黄酒，入口醇厚，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清婉给承轩夹菜。一块红烧肉，一块鱼肚子，一个豆腐盒子...夹得满满的，像要把这一年没夹的都补回来。承轩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笑了：“够了，够了，慢慢吃。”

“多吃点，”清婉的眼睛还是红的，可笑容是明亮的，“你瘦了。”

安儿也学着给父亲夹菜。他夹了棵菠菜，很认真地说：“这是园子里种的，孙儿和祖父一起种的。”

宁儿不甘示弱，夹了块萝卜：“这个也是宁儿种的！”

承轩看着碗里的菜，又看看孩子们期待的眼神，心里软成一汪水。他每样都尝了，细细地品。红烧肉肥而不腻，鱼肉鲜嫩，豆腐盒子外酥里嫩，菠菜清甜，萝卜脆爽...每一口，都是家的味道，都是他思念了一年的味道。

饭桌上，大家慢慢说着话。萧绝问了问北境的情况，承轩拣着轻松的说——说北境的雪有多厚，说北境兰有多蓝，说将士们如何在苦寒中苦中作乐...那些血腥的，残酷的，九死一生的，他都略过了。这是团圆饭，不该说那些。

清婉则说着家里的事——说安儿功课进步了，说宁儿会绣花了，说园子里的菜长得多好，说北境兰开花了...一件件，一桩桩，都是琐碎的日常，可承轩听得认真，像是在弥补错过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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