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宜过来送她,“娘子,请吧。”
卢听雪垂下眼,捏着帕子,轻声道:“敢问大伴,太子妃为何要和离,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若只是同李建深闹脾气,王氏不可能有如此惊人之语,除非是她脑子坏掉了。
冯宜自然不敢多言,只道:“这样的事,奴婢哪里就知道了,娘子,还是让奴婢送您出去。”
见打听不出来什么,卢听雪便笑了笑,道:“倒是我多嘴了,我这便回去,不叫大伴为难。”
说着,便轻咳了两声,往外走去,面上的笑容却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
里屋里,李建深与青葙面对面站着,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将他整张脸淹没在阴影里,叫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青葙往后退了退,离他远了一些,李建深看见,不禁将嘴角抿成一道直线。
他淡淡开口:“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青葙面色平静,点了点头,轻声道:“妾知道,妾想和离,请求殿下准许。”
‘和离’两个字在她说来,仿佛无比轻巧。
李建深滚了滚喉咙,静默片刻,开始坐下,笑她的天真。
“在皇家,只有废妃,没有和离。”
青葙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话而有任何松动,她听了之后,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说:
“那就废妃。”
这样轻飘飘的四个字,直接让李建深绷紧了下颚,险些将舌尖咬出血来。
他抬头看向青葙,想要在她眼睛里看出一点犹豫和舍不得,然而只是徒劳。
她的眼睛里只有冷漠和淡然,仿佛方才说的只不过是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李建深站起身,转过身去,不叫她看见自己的极力隐藏的狼狈。
“你有没有想过,当一辈子的太子妃,你可以吃穿不愁,受人尊敬,一旦失去这层身份,你就什么都没了。”
青葙点了点头,缓缓道:“妾知道。”
太子妃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好处自然是很多的,金银财物,权势地位,哪样不是世人毕生所求。
可是对于她来说,这些东西却也没有那么好。
她还是更喜欢在关东的生活。
她当初嫁进来,原本就是冲着李建深的脸来的,那时阿兄刚去世没多久,她正是伤心的时候,便顺理成章地将李建深当成了自己的寄托,心甘情愿地同他做一场梦。
当画像被李建深烧毁的那一刻,她才真正认识到,阿兄已经死了,并且永远不可能再活过来。
她的梦也随着画像一起化成了灰烬,她不能再骗自己,是时候醒了。
李建深听她这样淡然的语气,不禁暗暗捏紧了拳头,她要弃他而去,没有一点对他的留恋,仿佛他只是个陌生的过客,在她的生命里,激不起一丝丝涟漪。
“若是离开东宫,你要到何处去?”
青葙眼睛里慢慢浮现起一丝柔和的光芒,道:“回家。”
李建深知道她口中的家多半指的是关东,是她同她的阿兄曾经生活的地方,心中不禁涌现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和酸涩。
他的骄傲和尊严不允许他对她再有挽留,只道:“好,很好。”
然后闭上了眼睛:“如你所愿,和离。”
青葙在来之前,并不知道李建深具体的态度,更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毕竟身为太子妃,主动请求和离一事,到底有些打他的脸面,如今听见他给出确切回答,自然松了口气。
她对李建深再次行了大礼,将脑袋磕在地上,道:
“多谢太子殿下,望殿下康健长乐,永保安康。”
李建深转过身来,看着她,看着这个主动要离开的女人,只觉得心里像是咽下了万只苦到极处的果子,难受得紧。
他滚了滚喉咙,道:“除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青葙抬起头来,面上是从未见过的轻松,她想了许久,才终于道:
“殿下,保重。”
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重重地锤在李建深的心上,他同她这一年的夫妻,到最后,就只剩下这么两个字。
李建深笑起来,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有的只是对自己的嘲弄。
他转过身去,不再说什么,扬手拨开珠帘出去。
水晶做的珠帘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停止了晃动。
***
醉旺楼里,伙计端着两坛洋河大曲出后厨出来,正遇见进来的魏衍,不禁扯着嗓子道:
“哟,小侯爷,您总算是来了,你若是再晚来一会儿,咱们酒肆的酒都要被楼上那位爷给搬空了。”
魏衍是接到消息,放下手头的公务来的,他扬了扬手,止住了伙计的大嗓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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