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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金钗暗蹙催婚事(第1页)

残秋冷雨,漫过金陵城的青石板路,敲得薛家旧宅的窗棂叮咚作响。

宝钗正坐在堂屋灯下理着旧衣,指尖抚过那半新不旧的素色绫罗,耳边却传来薛姨妈带着哭腔的念叨。

“你舅舅使人捎了话,户部侍郎家二公子,年二十二,家世清白,前日托了媒人上门。”

薛姨妈捏着那封皱巴巴的家书,声音发颤,“你今年二十整了,从前在贾府的体面早没了,如今能攀上这门亲,是咱们薛家的造化!”

宝钗的手顿住,抬眸时眼底不见半分慌乱,只有一片浸了寒霜的沉静。她将那衣裳叠得方方正正,搁在一旁:“母亲既觉得妥当,何必来问我。”

“问你?”

薛姨妈猛地拔高了声音,将家书拍在桌上,“若不是那年你糊涂,被贾府搜出那些赃物赶出来,何至于落到今日地步!如今薛家败落,我求爷爷告奶奶才搭上侍郎府的线,你还想怎样?”

这话像针,扎得宝钗指尖泛白,却依旧挺直了脊背。

“女儿的婚事,总要合心意。”

宝钗缓缓开口,声音淡得像窗外的雨丝,“侍郎公子品行如何,学问怎样,母亲一无所知,便要将我许出去?”

“合心意?”

薛姨妈冷笑一声,眼圈泛红,“你莫不是还惦记着那个贾家的混世魔王?他如今倒是转了性,听说天天埋在书堆里,连出门都不肯,可那又怎样?他贾家已是罪臣之家,他便是读出花来,又能如何?”

“母亲!”

宝钗骤然出声打断,指尖攥得发白,声音里终于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她转过身,望着窗外被雨打湿的梧桐叶,肩头微微绷紧。

这些日子,她听巷口的卖货郎闲谈,说城南有个姓贾的公子,性子沉静得吓人,每日天不亮便起身读书,夜里烛火能亮到三更。

说他待人温和,却从不提过往,只说读书是为了立身。

宝钗的心头,悄悄漫过一丝微茫的暖意。

她怎会不知,宝玉这般焚膏继晷,未必是真心醉心仕途。

或许是为了赎贾家的罪,或许是记着旧时情谊,又或许……是存着一丝旁人不懂的念想——待他金榜题名,便有了底气,去面对那些风雨飘摇的过往。

这份念想,她不敢与人言说,只悄悄藏在心底最软的地方,像雨夜里一盏不肯熄灭的孤灯。

“女儿不嫁。”

她转过身,脸上又复归了往日的温婉平和,唯有眼底的执拗,深植如根,“纵是要嫁,也得嫁个知我懂我、能自立于世之人。侍郎公子,女儿断断不愿。”

薛姨妈看着她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她最清楚这个女儿,看似柔顺,骨子里的主意,比谁都要坚定。

雨势渐急,敲得窗棂噼啪作响。

薛家旧宅里的冷清,混着雨气,漫进鼻端,凉得让人喉头发涩。

宝钗重新坐下,拿起针线缝补那旧衣的破口,银针穿梭间,却比往日慢了许多。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沉沉的,敲过了二更。

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想起,那年大观园里,她与宝玉隔着湘帘闲话,他说最厌功名,如今却……

一丝极淡的笑意,悄然爬上她的唇角,却又转瞬即逝,被眼底的薄雾轻轻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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