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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火起（第1页）
周泰的刀并非神兵利器，但他运刀的腕力、对木纹裂隙的判断，足以让任何资深木匠汗颜。短刀锋刃在包铁木门的缝隙中反复撬凿、切削，木屑簌簌落下。另一名士卒已将黏稠的火油通过新开的细小孔洞，小心灌入。
“将军，够了！油已渗进去不少！”
周泰收刀，后退半步，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其他士卒默契地退至门侧，以湿布掩住口鼻。火折吹亮，一簇橘黄火苗跃出。周泰眼神一厉，将火苗凑近那被火油浸润、微微反光的缝隙。
“轰——！”
并非猛烈的爆炸，而是一声沉闷的咆哮。浸透火油的厚重门板从内部燃烧起来，火焰并非向外喷吐，而是向内贪婪地吞噬着油料和干燥的木材，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带着刺鼻的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厢房，又顺着门框上方和缝隙向外逸散。
“退后！等它烧穿！”周泰低喝，双目被火光映得发亮。计划顺利，但这火势……似乎比预想的更快、更猛？他瞥了一眼地上那罐火油，心中掠过一丝疑窦。这油燃烧的特性和味道，似乎与寻常军用的略有不同。
此刻已容不得细想。门外主仓区传来惊呼和奔跑声：“走水了！厢房走水了！”“快禀报都尉！调水龙！”“守卫别乱！看好各仓门！”
机会稍纵即逝。周泰低吼一声：“甲组，随我冲！”话音未落，他侧身蓄力，肩膀猛地撞向那已烧得焦黑变形、摇摇欲坠的门板。
“砰！”
门板向内倒下，带着火星和浓烟。周泰如出闸猛虎，率先滚入主仓区。眼前豁然开朗，数十座巨大的粮囤如沉默的巨兽排列在夜空下，空气中弥漫着新谷的干燥气息和刺鼻烟味。最近的守卫正慌乱地试图组织人手去厢房灭火，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门突袭打得措手不及。
“敌袭——！”凄厉的警报终于划破夜空。
周泰根本不理会零星射来的箭矢，他目标明确——不是杀人，是放火！粮囤之间为防火，留有宽阔的通道和储水大缸。他直扑最近的一座粮囤，手中火油罐狠狠砸在苦竹编制的囤壁上，罐碎油流，反手便将手中燃烧的布条掷出！
“呼——”
火焰瞬间窜起，沿着流淌的火油，疯狂舔舐着干燥的竹篾和囤内满满的稻谷。几乎同时，他身后的七名死士也四散扑出，两人一组，向不同方向的粮囤掷出火油罐与火种。
“拦住他们！”“救火！快救火！”
仓吏和守卫的呐喊与火焰燃烧的轰鸣混成一片。仓区内人影幢幢，水龙被推来，但火势已在数座粮囤上同时燃起，夜风一助，火星乱飞，点燃了更多干燥的物料。混乱，无可抑制地扩散开来。
西仓火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刻，江陵旧市坊外围，一座三层酒楼的飞檐上，一名通济行的暗哨立刻将手中的红色灯笼点亮，向着下方黑暗的巷道快速划了三个圈。
信号传出！
潜伏在旧市坊各处的数百弓弩手、刀盾手，如同接到指令的机械，瞬间从蛰伏中惊醒。高处的弓弩手引弦待发，锐利的目光锁死了下方几条主要巷道出口。堵在巷口的刀盾手，则沉默地竖起大盾，长刀出鞘，在火把映照下泛起寒光。
几乎在同一时间，旧市坊内几处看似废弃的院落、仓房，猛地冲出数十条黑影！他们不再掩饰，动作迅捷，目标明确地朝着不同方向奔去——有的冲向坊内存放灯油、柴薪的堆栈，有的扑向通往主街的小巷，还有数人直奔坊内唯一一口水质较好的公用水井！
他们正是吕蒙撒入城内的“闲子”和部分接应人员，本想等更大混乱时再动，但西仓火起这突如其来的信号，让他们误以为是总攻开始的命令，再也按捺不住。
“放箭！”
屋顶上，带队校尉冷酷的声音响起。
“咻咻咻——！”
密集的破空声撕裂空气，第一波箭雨精准地泼洒向那些冲出的黑影。猝不及防之下，七八人当场被射倒，惨叫着滚倒在地。其余人大骇，纷纷寻找掩体。
“官军有埋伏！”“中计了！快撤！”
呼喊声四起，城内潜伏的东吴精锐瞬间明白，自己早已落入圈套。他们试图退回藏身的院落，但身后巷道已被刀盾手封死。有人试图攀爬院墙，却被高处第二轮箭雨逼回。
“投降者免死！”洪亮的劝降声在街巷回荡。
回应的是绝望的怒吼和零星的弓弩还击。一场围剿与反围剿的短促、血腥的巷战，在旧市坊错综复杂的巷道中爆发。然而，失去了突然性，人数又处于绝对劣势，潜伏者的抵抗迅速被瓦解。部分人绝望地点燃了身边的杂物，试图制造更大的混乱，但火势很快被早有准备的官兵用沙土扑灭。
糜兰站在通济行分号顶层的露台上，遥望西仓方向的冲天火光和旧市坊内零星闪现的战斗光晕，脸色沉静如水。是以快步跑来：“军师，旧市坊内贼人已基本肃清，擒获十七人，击毙二十余。西仓火起，王都尉已带人赶去，但火势颇大……”
“知道了。”糜兰打断他，“我们的损失如何？”
“西仓损失……还在统计。旧市坊阵亡兵卒九人，伤二十余。”李默顿了顿，低声道，“擒获的贼人中，有人熬刑不过，招认他们接到过‘若事有可为，优先刺杀军师您’的密令。”
糜兰嘴角微动，似有一丝冰冷的笑意：“孙权倒是看得起我。告诉王都尉，西仓余火务必扑灭，未起火的粮囤全力保护。清点损失后，立即报我。还有，将擒获的贼人头目，悄悄送到城西‘老地方’，我要亲自问几句话。”
“诺！”是仪领命而去。
糜兰转身，望向东南方向。今夜江陵的火光，想必柴桑那边，很快就能看到了吧。周瑜的遗策，吕蒙的执行，确实狠辣果决。但棋盘之上，落子并非只有黑白两方。他回想起诸葛亮密信中那句“粮草下毒”的警示，以及那罐燃烧特性异常的火油……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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