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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都不容易（第1页）
凌析与岳辰在街口分开，她需要先回家取份卷宗。
拐进自家所在的巷子，午后阳光懒洋洋的，几个老街坊正聚在巷口老槐树下喝茶下棋，一片市井烟火气。
刚走近，平日寡言少语的陈伯忽然从棋盘上抬起头，用烟袋杆“嗒、嗒”敲了两下石墩，示意凌析过来。
凌析心里嘀咕着，陈伯今天怎么主动招呼人了？脸上堆起笑凑过去：“陈伯，您老今日棋运如何？”
陈老爷子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仿佛全神贯注，嘴里却用极低的声音，含糊地飘出一句：“凌哥儿，最近……巷子里好像不太平。”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生人多了，眼神也杂。自家门户，留点神。”
凌析抬眼看了看顺着树叶缝儿漏下来的和煦阳光，她不动声色，同样低声回道：“谢老爷子提点，我省得了。”
陈老爷子“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仿佛刚才只是棋局间隙一句无心的闲聊。
凌析心里有了数，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巷子。
斜对面有个卖针线的货郎，正蹲在那儿，对着个空无一人的巷子有气无力地吆喝：“上好的丝线哟——”巷口还有个补锅匠，叮叮当当敲得挺响。
行吧，看来沈主事派来的‘保护伞’业务还不太熟练。
凌析心里吐槽，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意，继续往家走。经过那货郎时，她故意放慢脚步，拿起一扎丝线，笑问：“兄弟，这线怎么卖？”
那货郎抬头，露出一个略显紧张的笑容：“官、官爷，好眼力！这是顶好的杭丝，十、十五文一扎！”
凌析挑眉，故作惊讶：“十五文？兄弟，你这价比街口王记丝线铺的招牌货还贵三文呐！咋的，你这线是夜里会自己发光还是咋？”
货郎脸一红，结结巴巴道：“这、这个……工艺不同，工艺不同……”
凌析忍着笑，放下线，凑近些，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善意的揶揄：“喂，哥们儿，演戏也得先踩踩点啊。连老爷子都看出你们不对劲了。”
“回去跟管事的说，下回派活儿，先培训一下市场行情和演技，至少价钱别报得这么离谱。”她说完，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副“我很理解你们也不容易”的表情。
那货郎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凌析不再逗他，憋着笑走到自家门口。
开锁时，她眼角余光瞥见那补锅匠正偷偷往这边瞄，手里锤子差点砸到自己的手指头。
真是……从哪儿招来的这群活宝。
凌析摇摇头，开门进屋。
推开门，一股与往日不同的、带着淡淡皂角清香和食物温热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那个原本只有书卷和灰尘味的小屋，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抬眼望去，只见小鱼正坐在窗边的矮凳上，身前放着一个笸箩，里面是饱满的青蚕豆。
她身上穿着花姨给的半旧碎花布衫，虽然宽大了些，但浆洗得干干净净，衬得她的小脸格外沉静。
她手指灵巧地剥着豆荚，将碧绿的豆粒放入碗中，动作不紧不慢，偶尔抬眼警惕地瞟一下临街的窗户，眼神里透着超越年龄的警觉。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抬起头，见是凌析，眼中瞬间闪过安心的光芒，放下豆荚站起身。
“凌大哥，你回来了。”她声音清脆，没有孩童的黏腻，带着一种经过事后的懂事。
凌析看着她手边的笸箩和已经剥出的小半碗豆粒，心里微微一暖，语气也柔和下来：“嗯，回来取点东西。蚕豆哪来的？”
“巷口刘婆婆给的，说是自家地里刚收的，尝个鲜。”小鱼答道，目光落在凌析略带疲惫的脸上，轻声问，“凌大哥，事情还顺利吗？我瞧着……刚才外头好像有生人晃悠。”
凌析心中一动，这孩子观察力果然敏锐。
她不想让她担心，便笑了笑，走到书案边拿起要取的卷宗，语气轻松：“还好，琐事而已。外头的人不必理会，你安心待着就好。”
“晚上吃蚕豆？还想吃什么，我回来时顺便买。”凌析拿起卷宗，顺口问道。
小鱼摇摇头，认真地说：“蚕豆就够了，刘婆婆还给了点咸肉丁，可以一起焖饭。凌大哥，你忙正事要紧，不用特意顾着我。”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走到凌析的书架旁，指着一处说，“凌大哥，你常翻的那本案卷，我见你上次看完夹了片叶子做记号，刚才好像掉出来了，我帮你重新夹好了，放在最上面这格。”
凌析一愣，看向书架，那本书果然被整齐地放在易取的位置。
她自己有时忙起来都难免杂乱，没想到小鱼如此细心。
她看着小鱼沉静懂事的模样，心中感慨，这孩子与其说是需要照顾，不如说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回报着这份收留之恩。
……多好的妹妹啊！
“多谢你，小鱼，真细心。”凌析由衷地说，伸手想揉揉她的头，但看到女孩那双过于清醒冷静的眼睛，手在半空顿住，转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很快回来，锁好门，不是我的声音，千万别开！”
“嗯，我知道。”小鱼郑重地点头，送凌析到门口，扒着门缝低声说，“凌大哥，你自己也小心。”
“放心。”凌析冲她笑了笑，关上门，仔细落锁。
隔着门板，能听到里面轻微的落栓声。
凌析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方才在华宴别院沾染的那股虚与委蛇的压抑感，似乎被这简单、真实且带着相互扶持意味的日常驱散了不少。
有个伴儿，哪怕是这么个小人精，好像……也确实不太一样。
凌析取了卷宗出来，只见那“货郎”正假装收拾担子，眼神却飘忽不定；而“补锅匠”的敲打声也透着一股心虚的杂乱。
她一个眼神过去，货郎露出哭一样的笑，让凌析更是哭笑不得。
都是打工人，她还能去打他们小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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