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远处,汉国海军的巡逻小艇正绕着外港兜圈子——近海风帆战舰,像条不耐烦的鲨鱼。它的尾浪扫过来,福船便轻轻一晃,桅杆吱呀一声,仿佛自己都不好意思。
“要不……把火药桶抬到舱底?”年轻的旗军又提议。
老韩没吭声,只是抬头望了一眼。那艘风帆战舰的炮窗黑黝黝的,像在打哈欠——它甚至懒得把炮口对准这边。
甲板另一侧,几个老卒正偷偷数着干粮袋里的米,一粒一粒数,仿佛数完就能变出第二条船。他们不知道,在汉国造船部的图纸上,这种福船早被标成“内河近岸过渡型”,备注栏里只有一句话:
“建议拆解,木料回收做码头垫板。”
熊文灿立在窗后,湘妃竹帘半卷,一缕灯油香混着烤蚝的咸腥溜进鼻尖。
外头是夷州城最热闹的“永安街夜市”。一入夜,整条长街像被谁点燃的灯芯,橙红火舌一路舔到城脚。
“刚下蒸屉的蟹黄汤包——咬一口流油嘞!”
“南洋椰糖、暹罗象牙糖,不甜不要钱!”
“冰镇甘蔗水、冰镇甘蔗水!加冰加冰——”
街口第一家是汉国新式“玻璃棚”铺子,四壁嵌着透亮的洋玻璃,灯球一照,亮得晃眼。里头卖的是“自鸣钟”,铜摆来回晃,叮叮当当响得人心痒。隔壁却是老闽南人开的卤味摊,油锅里咕嘟咕嘟冒泡,卤大肠、卤豆干、卤鸭腱子挂成一排,油光把灯笼映得像块刚擦亮的铜镜。
前面小巷拐出两个金发荷兰水手,一人端一盘“臭豆腐”,捏着鼻子往嘴里塞,辣得嘶嘶抽气;再往前,两个倭国行脚僧盘腿坐在蒲团上,守着一只小炭炉烤秋刀鱼,鱼皮“滋啦”一声卷边,盐粒在灯火里像碎银。
更远处,一排排竹棚底下挂着红纸灯笼,灯笼上各写“川、湘、闽、粤”字样。川棚里红油辣子呛得行人直咳;湘棚里腊肉金黄,刀起刀落“嗒嗒”响;闽棚卖蚵仔煎,铁铲敲铁板“当当”像战鼓;粤棚则挂一整只烧猪,皮脆得轻轻一碰就裂。
穿对襟汉服的本地少年举着风车乱跑;裹头巾的印度商人推着一车胡椒,边走边用生硬的闽语吆喝;黑衣的西班牙传教士踮脚看皮影戏,看得太入神,兜帽被灯油烫了个小洞。
而维持秩序的汉国士兵,只在街口站成两列,火枪背在肩,靴跟“咔哒”一声并紧,目光掠过人群,却无人躲避。摊主甚至随手递上一串烤肉,士兵笑着摆手,继续巡逻。
熊文灿指尖捻着胡须,越捻越慢。
这景象,在大明早已绝迹。
他想起上月福州城外,饥民围着粥棚,为半勺稀粥打破头;想起江西蝗灾后,树皮被啃得精光,夜里只剩哭声;想起南京皇城,日落即净街,更鼓一响,万户如墓。
此刻,灯火却像一条滚烫的河,从夷州城心一直流到窗根下,把他脚底的寒气一寸寸逼退。
“灯市……竟至三更不息。”
他喉头发紧,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若我大明亦有此夜,何至饿殍千里?”
窗外,一个汉国小女孩踮脚卖糖画,师傅手腕一抖,一条金龙跃在麦芽糖上,龙须颤颤。
金龙被灯火映得透亮,像一尾真的小火龙,顺着竹竿爬进夜色,也爬进熊文灿浑浊的眼睛里。
他慢慢放下竹帘,回头望向空荡的客房——檀木桌上,一盏孤灯,一壶冷茶;而窗外,人声鼎沸,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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