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兀地跳动了一下,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
“那么…郭荣呢?”李宪盯着烛火,忽然问出了最为关键,也是当下最为棘手的问题,“我们分析了这么多,线索都指向他这几个手下,那对于他本人,除了今日在帐中,你问询旧事的时候出言打断,还有那几句临行前对着韩猛的耳语,以及这番‘热情’的护送,并无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和把柄,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出去,声称是被手下蒙蔽。”
楚潇潇脸上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陷入了沉思,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比之前愈发凝重。
“这正是郭荣的高明之处,或者说是他背后势力行事谨慎,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线索…他身居高位,深谙权术,不会轻易亲自下场处理具体事务,留下任何可能指向他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的心腹出面完成的,一旦出事,他完全可以弃车保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即便我们掌握一些证据,但只要他一句话,完全可以推脱说自己不知情,都是下面人瞒着他干的,甚至反过来说他们欺上瞒下,然后把自己单拎出去,最后说不定还要参你我一本。”
“潇潇,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们也都清楚,这不可能…”李宪接过话茬,笃定地说道:“没有他的首肯和庇护,以韩猛区区一个副将,绝无可能调动人员如此众多的兵士,也不可能开展大规模的阴谋,粮草,军马,斥候,部队的调动,哪一样不需要他这位左威卫大将军的默许?”
他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险些将案几之上的烛火打翻。
“再说,像将你父亲当年的斥候营划归他左威卫麾下,把凉州卫边缘化,这等动辄军队结构的事情,没有他的点头,谁能办到?谁又有胆子敢办?”
“王爷,话是这样说,但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郭荣和这件事有关,甚至,这只狐狸根本没有露出一点马脚。”
楚潇潇一边思考着李宪的话,一边指尖在摊在腿上的卷宗上轻轻划过,缓缓开口道。
“无论今日他如何反应,即便告到麟台或者皇上面前,他也都有说辞…如何能撬开包裹在他外面的这层壳,找到那根直接连接他的,让他无法辩解的核心支柱,这才是我们接下来最难做,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些许的疲惫:“我父亲的死…洛河之畔那些刻着密文的骸骨…山丹军马场枉死的战马…还有那些消失的斥候…包括孙康被毒杀…这一切,绝不能止步于韩猛,刘长河这几个人,必须有人,为这一切负责到底。”
李宪看着她眼中那簇在重压之下反而燃烧得更旺的火焰…那是为民伸冤,追寻真相的执念,也是她身为大理寺骨鉴司主事,对朝廷律法公理的坚守,更是父亲暴毙在她幼小心灵中埋下的尖刺。
他收敛了平日里的散漫,义正言辞道:“放心,既然掺和进来了,本王自然不会半途而废…郭荣这只狡猾的狐狸,就算他尾巴藏得再深,也总有露出来的那一天,他越是想要遮掩这一切,就越说明他心虚,否则,为何要用这八百人的队伍来护送,还不是为了给我们施压,通过这等阵仗将你我唬住,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楚潇潇没有回应,只是看向烛火的星眸中更增添了几分坚毅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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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再度陷入沉寂,片刻后,李宪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潇潇…今日在大帐,还有一个人,我一直在注意…”
“你是说…魏铭臻?”楚潇潇沉思的心神被李宪一句话拉了回来。
“没错,就是魏铭臻,他今日几乎没有怎么说话,一直在旁边与那个韩猛对视,两人之间针锋相对,总感觉下一刻就要拔剑相向…他就站在你身后…你觉得他今日如何?可有看出什么?”
楚潇潇听到魏铭臻的名字,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她回忆起大帐中,魏铭臻始终站在自己身后,右手一直在刀柄上紧握,刀锋出鞘已有三寸,身体前倾,脚步踏实,俨然一副准备动手的姿势。
“他…”楚潇潇斟酌再三,对于魏铭臻,她的感觉始终复杂难明,“很能沉得住气…全程没有发表过任何看法,做到了一个护卫应该做的事情,即便面对韩猛和郭荣两人那种久经战阵的气势,也全然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韩猛不善的眼光,没有什么不妥。”
李宪摩挲着下巴,说了一番饶有意味的话:“本王可有注意到,当你追问刘长河那支小队,以及后来和沈括提到凉州旧事时,郭荣下意识地瞥了魏铭臻一眼…那个眼神,不像是看一个钦差卫队,倒像是…一种打心底升起的忌惮…”
楚潇潇心头一动,李宪的观察确实细致。
她虽然没有看到身后的反应,但郭荣的眼神,她在瞬息之间捕捉到了,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顾不得分析其眼神中透露出的深意。
“太子殿下派他来,名义上是保护协助,但狄公提醒过,此人立场不明…不过,从他今日的反应,以及和韩猛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或许…他本身的任务除了监视我们,还有监视郭荣?所以郭荣才会对他如此忌惮,毕竟他的背后是东宫。”
李宪若有所思:“如果他真是太子心腹,来此确有监视郭荣之意,那他对郭荣及其心腹的怀疑,可能比我们更早…他也许是在等待我们找到更确凿的证据,然后传信回洛阳,报与皇叔知晓,也说不准…”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也有可能,他与郭荣根本就是一路人,表面的沉默下,藏着更深的算计…毕竟,血衣堂的腰牌,可是在金吾卫多次‘保护’我们的时候出现的…”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魏铭臻就像一团更深的迷雾,看似清晰的身份之下,藏着难以捉摸的动机。
“无论如何,对魏铭臻,我们仍需保持警惕…”楚潇潇最终说道,“既不能完全信任,也不能轻易将其推向对立面…或许,我们可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李宪点头以示肯定:“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寻找合适的时机,眼下,我们还是先集中精力,对付郭荣和他手下这些‘精兵强将’…”
楚潇潇没有接话,而是重新将话题拉回到当前两人面临的困境。
“回到刺史府后,我们得立刻疏离今日掌握的所有线索,从中看能否找到有用的东西,而且,要从两方面着手才行…”
李宪闻言,不由得认真了起来,“潇潇你说吧,怎么做?”
“明面上,王爷以自己的身份向凉州刺史元振威施压,要求他调集凉州府衙的力量,协助我们查阅相关卷宗,尤其是他下面的营田署和凉州卫、左威卫之间的往来文书,看能否从中找到赵通渎职,或与他人勾结的证据…”
“好!”李宪眼中精光一闪,“真是好计策,动不了郭荣,我们就动他下面的人,即便他再不情愿,也只能放任我们调查,否则就给我们找到了他的破绽。”
楚潇潇颔首,继续道:“不仅如此,王爷还要时不时敲打敲打他,让他不敢轻易将下面的人调往他处或灭口。”
李宪点了点头,眼中的精光更盛。
“暗地里…”楚潇潇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寻找接触沈叔叔的机会,他是父亲旧部,对左威卫内部,尤其是郭荣接手后的情况,斥候营人员的去向,定然比我们清楚,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那些消失的斥候精锐的具体下落,还有韩猛、刘长河等人近期的异常动向,甚至…关于父亲当年接到的那份导致他出击的‘紧急军报’,究竟来自何处…”
“对,但是联系他必须万分小心,今天我们这一番举动,郭荣定然也派人盯着他,况且,外面这八百双眼睛也一直盯着我们,任何的一点异动,都有可能立刻报至郭荣的案头。”李宪强调道。
“我知道…”楚潇潇目光沉静,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需要找一个绝对稳妥的方式。”
马车缓缓减速,外面传来魏铭臻与凉州刺史府守卫交涉的声音,韩猛浑厚的号令声也清晰可闻,指示着各部兵士在府外划定区域驻扎警戒。
凉州刺史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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