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屿山南麓,狗岭涌附近的一处隐蔽小湾。
几间简陋的寮屋依着山崖而建,背靠密林,面朝大海。
屋前有片不大的平地,散落着渔网和修补中的小舢板。
这里原本是几户渔民季节性居住的地方,冬季鱼汛过后便人去屋空,如今被司徒美堂的手下略作收拾,成了婉容新的藏身之所。
比起新界客家村的围屋,这里更为荒僻,也更为自由。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便能看见碧蓝的海湾和远处黛青的岛屿。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日夜不停地吹拂,将都市的喧嚣与危险都隔绝在了重山与重洋之外。
婉容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
日子突然变得简单而缓慢。
清晨,她被海鸟的鸣叫和潮声唤醒;日间,她帮着照顾此地的一位寡居老渔妇“阿婆”做些琐事——整理渔网、晒制鱼干、在屋后的坡地上采摘野菜;
傍晚,她坐在门前的礁石上,看着落日将海面染成金红,直到星斗浮现。
生活粗糙,双手很快磨出了薄茧,粗布衣服摩擦着皮肤,食物也只是简单的鱼粥、番薯和咸菜。
但奇异的是,她的心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这种宁静并非安逸,而是一种在暴风眼中暂时停歇、看清周遭与内心的清明。
她依然坚持写作。
阿婆不识字,但对她每晚就着油灯写字的身影早已习以为常,还会默默将灯芯挑亮一些。婉容的笔触,在这些与海天相伴的日子里,悄然发生着变化。
少了些上海孤岛时期的幽怨与彷徨,也少了些初到香港时的激愤与急切。
笔下流淌出的文字,开始更多地描绘这片土地上最普通的人与景:
阿婆讲述的关于海浪和季风的古老谚语;偶然闯入厨房偷吃鱼干的花斑野猫;暴风雨前海面上奇异的铅灰色光泽;
深夜补网时,远处海面上零星渔火如不肯熄灭的星辰……
她写这些,并非逃避。
而是在这些最质朴的生息之间,她更真切地触摸到了这个民族绵延千年、屡经劫难而不绝的坚韧根系。
朝廷会倾覆,城池会易主,但渔人依旧出海,农人依旧播种,母亲依旧在灯下为孩子缝补衣裳,文人依旧在困顿中写下心中的光。
这根系深植于泥土与大海,深植于每日的劳作与守望,远非任何外在的强权或炮火所能轻易斩断。
她的笔,或许无法直接改变战局,但若能记录下这根系的不屈,连接起更多同样感知到这根系的人,便也是一种力量。
这日午后,她正在屋后晾晒洗净的衣物,海风将粗布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小野寺樱从海边回来,
提着一个小竹篓,里面有几只捡来的海螺和一把新鲜的海藻。
“容姐姐,你看,退潮后礁石缝里有好多东西。”小野寺樱脸上带着久违的、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单纯快乐。
在这里,她不必时刻紧绷神经,
可以暂时放下那些沉重的国仇家恨,像个普通的渔家少女。
婉容笑着接过竹篓:“晚上可以煮海藻汤了。阿婆说这个季节的海藻最鲜甜。”
两人正说着,阿婆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眯着眼看了看天色:
“后生仔(指护送她们并留下担任警卫的两位洪门年轻弟兄)去山那边溪涧取水,该回来了。看这天边云脚,怕是晚上要起风浪咯。”
婉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果然见天际堆起了鱼鳞状的卷积云,海水的颜色也似乎更深沉了些。
在这与世隔绝的海角,人们靠着世代积累的经验阅读自然的天书,这种与天地直接相连的生存智慧,让她心生敬意。
“阿婆,您在这海边住了一辈子,怕过风浪吗?”婉容忍不住问。
阿婆笑了笑,缺了牙的嘴有些漏风:
“怕?怕就不做海的人咯。风浪要来,你拦不住。能做的,就是趁天好时把船修结实,把网补牢靠,把家里吃用备足。”
“等风浪真来了,该收帆收帆,该回港回港,躲进屋里,听着外头鬼哭狼嚎,心里头反倒踏实——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交给老天爷吧。”
朴实无华的话语,却让婉容怔了许久。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交给老天爷。
这何尝不是乱世中人的一种无奈又豁达的生存哲学?
张宗兴他们殚精竭虑地筹划、抗争、周旋,不也是在“修船补网”,为了在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中,能有一寸立锥之地,一线生机之光吗?
她忽然很想念张宗兴,想念他那总是挺直的背影和沉静中带着锐利的眼神。不知道他在九龙,是否也看到了这天边预示风浪的云?
……
九龙,杜宅。
张宗兴站在书房的窗前,同样望着天际堆积的云层。黄昏的光线被云层切割得支离破碎,给城市的轮廓镀上一层不安的金边。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都是咒术界的男人勾引她 漂亮宝贝不养了? 顶流男团与资本棋局 开局获得一枚世界种子 出口成真!对照综艺女配发疯爆红 诸天:肉体凡躯?以科技铸神位! 反派a摆烂后成了万人迷 尘为仙 绿茶队长他又争又抢(电竞) 拿捏严厉Daddy这么简单? 她病 攻略成功后,系统暴露了 [西游]兔妖逆袭指南 跃沧海 凤凰女A她不想离婚[gb] 炮灰他今天要掀桌 [快穿] 当旧人类遇上ENIGMA 小侧室(女尊) 穿越卖给混混当媳妇 [足球]烂片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