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问暗想:“当初是恩公手下留情,要是我,早取了此人小命,不留后患。”但他身为一派之主,自不能像泼皮一样,当众扯谎抵赖,哼道:“不错,我瞧不惯他们诬陷杨少侠,这才出手惩治一下。”
盐帮帮主大声道:“崔大人也听到了吧,他自己承认了!我们几个老兄弟斗胆问一句,这个事崔大人怎么说?”
便在此时山腰上吵嚷声大作,有人高声欢呼,有人扯嗓子叫骂,徐大人这次不待崔世敬吩咐,连忙赶去查看。
崔世敬还在沉思不语,徐大人已经飞步回来,额头见汗,神色略显慌张。
崔世敬皱眉道:“怎么了?”
徐大人附耳道:“百胜刀王蒯一刀和威门镖局总镖头董震南各领了几十号人来了,嚷着叫咱们交人。”他声音虽轻,但周边众人修为皆深,几乎人人都听清了。
蒯一刀和董振南在江湖上名头既大,声势又盛,与韩一问这等一派掌门平起平坐,一听二人到来,连韩一问也是眉头不觉紧锁。
八大帮主都道:“如今苦主也寻到这了,崔大人还不给个说法吗?莫非真要包庇凶犯?”
崔世敬横了他们一眼,不悦道:“老徐,不管谁来,一律挡住,我看哪个敢擅闯。”
徐大人低声道:“近日蔡相大寿,董振南备的寿礼很得相爷欢心,攀上了相府高枝。蒯一刀的孙子进了御林军,颇得赏识,据说元将军有意纳他为婿。这两老头如今自觉翅膀硬了,真要发起飙来,只怕咱们外围兄弟支撑不住。”
见崔世敬不说话,又道:“大人,还请速速决断。”
崔世敬面色突现坚毅,道:“嘿!你们几个帮主要个说法,外面的蒯董两家要我交人,我便给你们一个答复。杨兄弟!”
崔世敬眼睛望向杨晋:“我要你一句话,这采花贼到底是不是你?”
杨晋眼睛也望着他,道:“自然不是。”
“好!”崔世敬这一声铿锵有力,“你说不是,那便不是!诸位,”他转身面向八大帮主,“你们要找的采花贼并不是这位杨兄弟,乃是他人假冒,真凶便是这具死尸,冤有头债有主,不要冤枉了好人。”
山鹰帮帮主面色不服,道:“崔大人凭什么说这话?”
崔世敬一拍胸膛:“凭我相信杨兄弟的为人!崔某愿给杨兄弟担保,倘若你们有一日拿出真凭实据证明采花贼确是杨兄弟,崔某割了脑袋赔给你们。”
八大帮主面沉不语,马中庸先叫道:“大人,不可!”
崔世敬道:“有何不可?”
马中庸道:“属下斗胆直言,大人此举不合规矩。就算最终查明杨晋受人冤枉,毕竟他此刻还未洗脱嫌疑,咱们是断案的有司,岂有替嫌疑人做保的道理?说句难听的,倘若杨晋不干净,黑鹰卫势必声名蒙垢,将来上头怪罪,咱们人人乌纱不保。”
崔世敬摇头道:“规矩岂为杨兄弟而设?如此英才,我上次没能替卫中留住,已经悔之不及,这次倘若明知杨兄弟蒙冤,却畏手畏脚,致使他做了替死鬼,我有何面目再坐这个位子?你们放心,这事我一力担了,绝不会连累你们便是。”
杨晋拱手道:“多谢崔大人厚爱,但今日之事躲是躲不过去的,还是让在下跟众人分说清楚吧,不敢连累大人。”
崔世敬道:“杨兄弟,你听听,”他话音一顿,只听山腰上不绝传来“鹰爪子滚开,我们要杀淫贼!”“诛杀杨晋,枭首示众!”的叫骂声,光听声浪便知人数成百上千,“依如今形势,此事我们若不管,你剑法虽高,却也寡不敌众,这千余号的群情激昂之徒非将你碎尸万段不可,岂容你有辩白的机会?你就算不替自己考虑,也要为韩掌门他们想想吧?”
杨晋若有所思,低头不语。崔世敬道:“好了!老徐,传令下去,结阵列队,护着杨兄弟下山。”
徐大人迟疑道:“大人...”
崔世敬道:“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
徐大人一咬牙:“大人,现下群情汹汹,咱们强行下山,非要跟这些人动手不可!不是属下怕死,自进黑鹰卫第一天,属下便有为朝廷和圣上效死之志,但今晚咱们这是为了哪般?杨晋只是一个不相干之人,他非我黑鹰卫一员,让兄弟们冒死护他下山,属下实在传不了这个命令。”
杨晋听到他这一句,恍然明白过来,说道:“徐大人,在下几日前虽然说要辞了差事,但手续尚未办理,不知道按规矩的话,还算不算黑鹰卫一员?”
崔世敬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笑意,说道:“不错,按规矩杨兄弟仍是黑鹰卫官身,其实你百户的任命文书,我还一直留着呢。”
杨晋躬身抱拳,脸上神色又是欣喜又是惭愧:“多谢大人提拔!”
崔世敬大喜,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说,好说。”
杨晋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以启口之事,崔世敬道:“杨兄弟有话,但讲无妨。”
杨晋道:“属下有个不情之请,但想到方才马大人不敢因私废公之高义,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但大人既然这么说了,我只好厚着脸皮讲出来。韩掌门几人是无空道门的前辈,这两位分别是雷雨云派和兜字宫的好朋友,他们都是侠义之人,受我之累,困在山上,我心中过意不去,能否请大人派人将他们先送下山去?唉,说实在的,跟马大人一比,属下的确是私情顾及太多。”
崔世敬道:“这有何难?韩掌门等几位既是你的朋友,自然也是黑鹰卫的朋友。杨兄弟不要自责,黑鹰卫办差有时也要多多倚赖江湖朋友,公私常常也分不了那么清嘛。”他看向八大帮主,“诸位,这几位都是无关之人,我命人送他们下山,你们山下兄弟都让出道来吧。”
八大帮主互看一眼,没人说话。
崔世敬淡淡道:“崔某人的这点面子,你们也不给?”
八人道:“好吧,冲着崔大人的面子。”
杨晋走上前,握住韩一问的手,道:“韩掌门,你们先下山去。”在他掌心轻轻一捏。
杨晋又对关晚琳和全少凌暗使一个眼色,道:“你们跟韩掌门一起,他会护你们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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