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夜深了,已是子时末了。”
夤夜,万籁俱寂。
重重宫苑隐入黑暗中,唯余东宫书斋一点烛火尚醒。
“这是温仪公主的心意,殿下略用些,趁早熄灯就寝罢。”
宫人极擅察言观色,躬身摆好一碟碟精致的糕点,便识相退出了书斋。
自从温仪公主离开后,太子殿下的脸色便愈显沉郁。傍晚分别前,殿下与皇妹分明相谈甚欢,谁也不知太子今宵因何心事重重。
桌上文书堆叠如山,裴君淮端坐案前,闻得“温仪”二字后,久久未能再落笔。
他叹息一声,眉眼间浮现倦意。
熬到寅时,东宫书斋前那一盏灯终于经风熄灭。
心事作祟,这一夜,少时经历的那些生离死别复现于裴君淮梦中。
前朝末年各地揭竿起义,那时的皇帝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四处征战打天下的反贼。
乱世烽火,死里逃生,日子虽苦,却是兄姊相伴难得的一段幸福时光。
形势恶化始于兵败,为求自保,父皇弃城而逃,独留兄长死战殉城。
同年,长姐裴姮也死了。
裴君淮折身返回火场营救俘虏,却眼睁睁看着手足至亲被活生生烧死。
长姐温柔的面容被大火烧得痛苦扭曲,她伸出双手拼命朝外挣扎,哭喊求救:“娘……痛……姮儿好痛啊……”
裴君淮冲过去救人,他明明已经抓住了长姐的手腕,却被皇后拦住,命令侍卫死命拖走他。
裴姮哭声凄惨,身影渐渐被烈火吞噬。
满目疮痍。
战争结束后的火场死气沉沉,坍塌为一片废墟。
裴君淮疯了一般,白净的双手在乱石中刨得鲜血淋漓。
他亲手挖出了长姐的遗骨。
裴姮卧在废墟里,血肉身躯被烈火焚毁,露出乌黑的骸骨。
长姐往昔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阿淮最聪明了,是我们当中读书读得最好的。兄长尚武,阿淮尚文,将来定能有一番作为。”
“战乱不休,何时能天下太平呢?我不想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阿淮,长兄战死了……你说,我们也会死在这场战争中么……我不想死,我才十二岁……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世间风光……”
又梦魇了。
裴君淮痛苦万分。
冷汗浸透寝衣,他猛然自噩梦中惊醒,浑身剧烈颤抖。
裴嫣婚嫁之事勾起了裴君淮的心事。
“离别”二字是他心底一根永恒的刺,这回轮到了裴嫣,他其实并不情愿放手,但不得不放手。
皇妹长大了,总归要离开他、离开东宫的。
裴君淮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
天色微明。
太子起身,揭开熏炉,加重药香剂量。
梦魇诱发了他经年压抑的病症,体内涌起一股躁意,烧得周身血液沸腾。
鬓发尽被冷汗打湿,裴君淮忍耐着,掀开宽袖,解开一道道缠绕手臂的绷带。
隐藏多年的伤痕赫然暴露,痕迹狰狞,血迹淋漓,同他完整、白净的皮肤映成极端的割裂感。
兄姐濒死前的惨状浮现脑海,纠缠不散。
他们死死攥住裴君淮的手臂,挣扎间,殷红的鲜血在他皮肤上印下一圈又一圈。
记忆中的血痕渐渐淡去,又被眼前新的伤痕覆盖。
裴君淮眸色沉静,利刃握于掌中倏然没入臂肉,狠狠一划。
鲜血涌出,新旧伤痕重合。
他不知如何去疏解、发泄,那郁结于身、无处释放的精神压力便化为刺向自己的一刀又一刀。
裴君淮饮痛成瘾,多年来一直如此。
手臂上的伤口愈合又划破,划破后再度愈合,唯有这血腥手段能使他恢复短暂的镇定,似乎压抑的情绪也随汩汩鲜血一并流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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