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府农桑科的评选官抵达县城那天,天刚蒙蒙亮。张伟背着装满实绩材料的布包,刚走出农桑署,就看到赵佐史领着两个吏员,正围在评选官身边低声说着什么,眼神时不时往他这边瞟,嘴角带着几分得意。
“张吏员,久等了。”评选官是郡府的李主事,之前考察赋税改革时见过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次评选‘关中农桑能人’,讲究的是实打实的功绩,可不能光靠嘴说。”
张伟心里清楚,赵佐史肯定已经吹了风。他没辩解,只是笑着递上布包:“李主事,这里面是我县近一年的农桑实绩,有数据、有账本、有村民和邻县的证言,您慢慢看。”
评选现场设在县衙的议事厅,县丞、各乡亭的吏员,还有几个村民代表都在。赵佐史第一个站出来,拱了拱手说:“李主事,我不是质疑张吏员的能力,可他推广的那些东西,比如表格记账、冬小麦引种,看着新奇,实则华而不实。农桑讲究的是稳扎稳打,他这些‘野路子’,缺乏大局观,未必适合在关中推广。”
旁边两个附和的吏员也跟着说:“是啊,冬小麦才试种一年,产量还没经过长期验证,就敢往邻县推广,万一出了问题,岂不是耽误其他县的农桑?”“还有那个合作社,账目虽然公开,可运营成本高,要是其他县照搬,怕是负担不起。”
这话一出,议事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村民代表王二牛急了,刚要开口,被张伟按住。张伟走到厅中央,拿出一张巨大的表格,挂在墙上:“李主事,各位,我有没有大局观,实绩说了算。”
他指着表格上的数字,声音洪亮:“第一,农具改良。我们推广简化版曲辕犁50具、脱粒架80具,县域耕地效率提升4成,亩产平均增加1.8成,去年多收粟米两千石——这是15个村的账本,每个村都有里正签字。”
“第二,合作社运营。成立一年来,整合种子500石、工具100具,村民购种成本降1成,农闲时在工坊做工,人均月增收900文。合作社不仅没亏,还盈利30贯,全部用于扩大种植和储备救灾粮——这是县丞府的审计记录。”
“第三,新作物引种。冬小麦试点亩产4.5石,比传统粟米高1.5成,清河县、沙河县等3个邻县已经签订引种协议,明年将推广1000亩。这不是华而不实,而是经过实践验证、能让百姓增收的实招。”
他又拿出邻县的引种协议、村民签字的增收证言,还有之前农桑司陈主事的举荐信:“这些都是证据,要是大家不信,我可以带李主事去各村实地核查,去邻县问问他们的想法。”
赵佐史脸色发白,还想辩解:“就算这些是真的,可你做事太激进,不遵循古法,容易误导其他县……”
“古法要是管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村民饿肚子?”张伟打断他,“农桑的核心是让百姓增收、让粮食增产,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适当创新又有何不可?我推广的每一项技术,都先试点、再推广,从没有强制任何一个村、任何一户村民,这难道不是稳扎稳打?”
这时,王二牛站了起来,手里举着自家的账本:“李主事,俺作证!俺家去年种了两亩高产粟种,又在工坊做工,年收入比前年多了三石粟米,这都是张吏员的功劳!要是没有他,俺们还在靠天吃饭呢!”
刘大叔也跟着说:“俺们沙洼村是薄地,以前种粟米亩产才三石,今年种了冬小麦,亩产四石二斗,这都是实打实的收成!张吏员不仅教俺们种地,还帮俺们建合作社,让俺们卖粮不用看粮商脸色,这样的人,咋能说没有大局观?”
村民代表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讲述张伟带来的变化。李主事翻看着手头的材料,又听了村民们的证言,脸色渐渐缓和。他转头问县丞:“这些情况,你都核实过?”
县丞点点头:“张伟做的这些事,我都一一核实过,数据真实,村民满意度极高。他不仅能解决基层的实际问题,还能把经验推广出去,带动邻县共同增收,这正是农桑能人该有的样子。”
赵佐史见大势已去,低着头再也说不出话。李主事站起身,宣布:“经过核查,张伟同志推广农具改良、建立合作社、引种冬小麦,实绩突出,惠及百姓,且能跨县协作,带动区域农桑发展,符合‘关中农桑能人’的评选标准。我宣布,张伟当选!”
议事厅里响起一片掌声,村民们欢呼起来,王二牛激动地抱住张伟:“小哥,你太棒了!俺就知道你一定能当选!”县丞也笑着拍了拍张伟的肩膀:“好小子,没给咱们县丢脸!朝廷的赏赐很快就到,以后你就是咱们关中的农桑标杆了!”
张伟心里暖暖的,向众人拱手道谢。可他没高兴多久,赵三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脸色凝重地凑到他耳边:“张伟,不好了!刚才在城外看到周粮商的管家,领着几个陌生汉子,鬼鬼祟祟地在合作社粮仓附近转悠,手里还拿着煤油和火把,怕是没安好心!”
张伟心里一沉。周粮商屡次破坏都没得逞,这次当选农桑能人,肯定让他恼羞成怒,竟然想纵火焚烧合作社的粮仓!那粮仓里不仅有合作社的储备粮,还有刚收购的冬小麦种子,要是被烧了,不仅合作社要遭受重创,明年的引种计划也会泡汤,村民们的增收希望也会化为泡影。
夕阳下,议事厅外的欢呼声还在继续,朝廷赏赐的绸缎和农桑典籍被送到张伟手中,可他的目光却投向了合作社的方向。周粮商这次是铁了心要鱼死网破,火把和煤油都准备好了,显然是早有预谋。合作社的粮仓虽然有巡逻岗,可都是村民和流民组成的护粮队,没经过专业训练,能不能挡住周粮商的人?
他当即对王二牛说:“你立刻带人去合作社粮仓,加强巡逻,把煤油、干草这些易燃物搬到远处,再准备些沙土和水桶,防备火灾!”又对县丞说:“请县丞派衙役支援,周粮商想纵火,咱们不能让他得逞!”
县丞立刻下令:“调二十名衙役,随张伟前往合作社,务必保住粮仓!”张伟拿起刚领到的赏赐,来不及细看,就跟着衙役们往合作社赶去。夜色渐渐降临,合作社的方向隐约传来狗叫声,一场关乎粮仓安全、关乎县域农桑未来的较量,已经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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