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传出来安更衣有三个月身孕的消息,随即被晋为常在,袁嫣首次侍寝虽说匆忙,也晋了才人,她自己也是欢喜,直说要谢我,我们也就愈发的亲近起来。
安常在的身孕意料之中的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虽然她晋了位也获了些赏赐,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不如同样有孕的庆嫔受重视,而她本就刻意避人,太后又同样免了她的请安,更加是难见到。
况且她的身份颇低,将来就算生了皇子,也是个最高只能封到郡王的外围宗亲,与皇位、权力都是沾不得边的,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连与她同宫而居的袁嫣在我面前都极少提及她。
也许,这正是那安更衣所乐见的罢。
梓逸的确是在意庆嫔的,经常看望,时时赏赐,生生的将她一个嫔位之人捧得几乎与荣贵嫔比肩。但梓逸终究没有下旨给庆嫔清静,于是什华宫依然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我也未能免俗的被袁嫣拉去瞧了一回,此时的庆嫔已褪了几分娇媚,添了些许爽朗,虽然一举一动皆是小心谨慎,但我瞧着,言谈举止,竟是有几分潇玥的影子。
相比什华宫,安常在这边实在清静不少,三个多月的身子,已经有些圆润了,她见了我十分意外,同样的小心谨慎下,却多了堤防与恐惧,我觉得无趣,只坐坐便走了。
袁嫣陪在身边一起往回走着,见我沉默,宽慰着:“那安常在一向那般,倒也不是对你,整日里过分的小心谨慎,瞧着让人心中都不舒坦,我与她一宫住着,都极少过去,生怕惊吓着她。”
我有些释然,笑了:“她这胎的确了不得,藏得这么久,想必心中是懂得宫中险恶的,咱们不去招惹她便是了。只是你却逃不掉,位份高于人家,总要处处照应着才好。”
袁嫣有点无奈的撇撇嘴:“可不是!只高了那么一星半点,比不上人家有身孕的,指不定哪日便矮了她了,可是还要偏偏担惊受怕一阵子,这不每回有份例赏赐下来,我就巴巴的叫着她那边的人过来先挑了拿去,倒不是不乐意给她送去,实在是奴才们粗手笨脚的,能不进她那院子,还是不进的好,碍着皇嗣我可担当不起。”
袁嫣一串牢骚诉苦,惹得我笑得不停,心中倒也不在意方才安常在的事了,只是想着自此后再不过去惹嫌便是。
深秋已至,日子一天凉似一天,后宫的日子依旧平淡而汹涌,在梓逸的左右前后扶持下,后宫里表面上倒也没有谁获了独宠,大的依旧是荣贵嫔和静婕妤两厢计较着,偶尔施些小惠收买人心,并没什么大动静,庆嫔看起来着实得了梓逸的几分心,只是她似乎没什么野心,愈发的温柔谦逊,实在让人苛责不得。
有三足鼎立,旁人一时半刻也打不破,纯笙和紫琦本来得宠不多,只是她们一个琴艺出众,一个绝色灵动,让梓逸颇有些流连,也是时常奉诏伴驾。接下来便是我,依旧安心的扮演着一个不温不火的妃嫔模样,稳稳的瞧着。
环佩本说好一月即归,不想却是在十二月二十方才回来,着实让我心急了好些日子,一问才知是那聂禾的妻子也怀了身孕,算着日子是十一月临盆,聂禾本想迟些日子再北上进京来,可他妻子坚持守约,于是便只得将孩子生在了京城。
聂禾夫妇飘荡惯了,身边并无使唤之人,聂禾虽是神医,月子中却也有不周之处,环佩自然得帮着前后照料,这才迟了回宫的日子。
我问:“得了男女?”
环佩笑:“是个女儿,可是漂亮呢!”
“女儿好,娘说最是贴心呢,”我有些羡慕的道:“家中如何?”
环佩点头:“老爷夫人都好,叫奴婢跟小姐说不用记挂。”
“怎么能不记挂——”我问,“对了,小嫂,她也快生了吧?”
“是,奴婢特意替雯夫人把了脉,胎像很好,”说到这,环佩有些神秘的凑过来,“依奴婢看,是个男胎,雯夫人可要扬眉吐气了。”
我戳了她的头:“平日里也没亏待过她啊,你可是长本事了,羞也不羞!”
环佩性子是极好的,从没有眼红嫉妒的事,只见她吃吃的笑:“总归是咱们丫头里的凤凰了,小姐,师傅从来教的没个规矩,只遇见些什么病症便指点些什么,这回奴婢真真的学了些养胎调理之道,小姐将来总是用得上的。”
我听了微微一怔,一旁的环铃发现了,立刻开口:“自然是用的上,现在宫里头就有两位了,将来指不定会有多少皇子公主的,小姐封了高位,少不得要帮皇上照抚有孕的妃嫔。”说罢还轻轻拉了环佩一下。
我只是淡淡的笑,并不开口,这些对目前的我来说,实在是太过缥缈了。
很快问:“潇玥呢?她好不好?我听皇上说,她爹爹已领了官职了。”
“是,奴婢前日去的时候,听说这两日石大人就要接潇玥小姐过去了,还叫我代为转达石家的感激之意。”
我点点头:“这样也好,过了年,很快就是春天的大选,从自家出来总是名正言顺的多。”
环佩道:“是啊,等潇玥小姐进了宫,小姐也就不寂寞了。”
我瞧她一眼:“我现在会寂寞么?”
“总归是没有个能说贴心体己话的。”
环佩一针见血的道明了现状,倒是不假,在这宫里,虽说是有几个熟络亲密的,但的确还是隔着一层,敞不开那些真正的秘密。
心中不免有些惆怅,我慢慢踱到外屋,眼神飘过门口,忽然一阵惊喜,几步跨到门口:“呀,下雪了!”
我伸出手,感受着星星点点的雪落下来,只那么轻微细小,飘飘荡荡的似没有一丝分量,着地即化,连地面都不曾打湿。但终究是下雪了,触手微微的冰凉无声的烘托着冬日的氛围,用它与生俱来的洁净清洗着这暗沉混浊了许多日子的天空。
我的心有些无名的雀跃,迈步到院中,深深吸着有些寒冷的空气,舒畅之余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姐又在胡闹了,雪还没积起来,这会子最是冷。”
环佩给我手中塞了一个热热的手炉,环铃在身后给我披上了一件大毛氅,有些发冷的身子很快有了暖意。我的颈子婆娑着大氅的毛领,温暖又微痒,朝环佩只是笑。
我的体质属微寒,小时候身子并不大好,后来习了些武,环佩又帮我调理了好几年,现在已与常人无异,只是到了冬天十分怕冷,很容易便会全身冰冷。以前梓川时常为我寻了贵重皮毛为我御寒,有不少稀世珍品,只可惜入宫的时候都是带不进来的。
这件毛氅是入冬的时候梓逸叫人送来的,尽管它并不符合我的位份,由于无人与我同宫而居,我也只是在自己宫苑里头穿穿,所以倒不曾给人瞧见了去。
这雪一直断断续续的下了七八日,直至整个宫苑里都积了白白厚厚的雪,几个内监****几遍的都扫不完,老天爷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了晴。
本朝近十年来都不曾有过如此大雪了,又恰逢年底时分,眼看着即将迎来改年后的弘文元年,天又异常的晴朗起来,于是满朝上下及天下百姓都称此为大大的祥瑞,昭示着改元之后的繁荣昌盛,乃大吉之兆。
眼看过年了,宫中众人也是一****欢喜起来,各宫各院,处处透着喜庆。
除夕,乾元宫先是在日间宴了群臣,傍晚又设了宫宴,梓逸和太后召了后宫所有妃嫔一并参加。
这一年,风尘雨雪,发生了太多的悲离,终于要送走这德顺朝的最后一日,迎来弘文之世,众人皆是盛装而席,甚至梓川的骨肉昭成郡王致凡,也由靖诚侧妃乔静云怀抱着出席了宴会,实可谓齐聚一堂,其乐融融。尽管我看着那小小的孩子,依旧满心的悲伤。
太后居座正中,梓逸稍侧,他下首依次是荣贵嫔和静婕妤,两人一个高贵一个冰冷,都是不做声的。太后下首是乔静云和紫琦,紫琦的活泼和致凡的吵闹,与对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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