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会不会有点太过于危险了?”她因而春香这全面的调查而微微纠结了一番好看的眉目,心中只隐隐觉得她对于此事似乎有些太过于热心了一些,而且什么事情都已然打听得完全,显然是提前就已然准备过了。那么她方才在自己面前提出外出的事情,是否也是早有预谋?
她的的确确升腾起了几分怀疑来,但是在触及到春香认真而坚定的眼眸时,她又赶紧打消了心中这个奇怪的念头。
她如何会这样想?春香的人品她向来是清楚的。她跟了自己这样多年,一直都忠心耿耿,什么事都能做到尽善尽美,又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平日里与自己的感情早已经如同姐妹一般,又如何会在此事之上欺瞒自己什么?更何况,她又能够有什么目的?
她这么想着,一抬头却恰好对上了春香的眼眸,不禁心虚地移开了几秒视线,然而却也听到了那把熟悉的声音传来,温柔中带着几分坚定,“的确是有些风险,只是……春香想着小姐若是在入宫之前都还是对此抱有缺憾,未免太可惜了一些,所以在此前才一直计划着什么时候能带小姐出去看看。如今小姐既然主动提起,奴婢便想着着大抵会是个机会,便将自己此前的调查与小姐说明了。只是毕竟所有计划都还是有风险的,大小姐您还有顾虑也是正常的事。但奴婢保证,若是发生了事情,奴婢定然一人扛下所有的罪责,决计不会让大小姐您受到责罚。”
春香这么一说,反而让她更为愧疚了起来,连忙将眼看着就要在自己面前跪下的春香拉了过来,“说什么傻话!我又哪里是害怕父亲的责罚!更何况,若是真的出了事情,你千万不要拦下来。毕竟再怎么样,我也好歹是爹爹的女儿,再加上还要入宫选妃,爹爹无论如何都拿不了我怎么样,你且放心好了。”
的确,她方才怎么能够怀疑春香呢?她分明一直全心全意地为着自己打算着想。
“小姐……”春香抬起眼来的时候,已然是泪光盈盈。
她抿了抿唇,刮了刮自己的脸颊,示意她先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净,一边将话题转回,“你方才所做的规划很好,那么等到上元节那天,咱们就这么干。只不过,路线还是需要你来带才是。”
“真的吗?”春香微微瞪大了眼睛,“小姐您同意了?”
“自然。”她微笑点头,望着窗外纷纷而下的絮雪,语气透露出几分向往,“正好,我也想去外头的世界看看了。”
说着,她已然放下了手中大致完工了的绣样,站起了身子来,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以后,便向着门口走去。
春香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一下子便猜到了她的意图,只手脚麻利地抓过了厚实的狐狸毛雪帽,叩在了她的头上,一面扯过了一领披风,将她纤细的身躯裹得厚厚实实的,末了还嫌弃不够,又塞了一个紫金小手炉在她的袖笼里头,这才觉得稍稍安心了一些。
她见着春香如此兴师动众的做派,不免觉得有些头痛又有些好笑,“我哪有那么娇贵。”
“怎么没有?”春香神经紧张地马上反驳,“这要说起添乱子来,大小姐您可一点都不比二小姐来得放心。前年末,后院里头的梅花开了,您说要去赏花,这也就罢了,偏偏好巧不巧地一阵大风吹过,您一下子被花上的积雪压了满头,回去便着凉了。还有前年初,也不知道是谁采购回来的胭脂,又正好撞上了这个容易过敏的季节,害得您晚上好一阵子睡不安宁。还好脸上的红肿在老爷发现前便褪了,要不然咱们都不知道如何跟老爷解释好了。按照老爷的脾气,看到小姐您过敏后的那副样子,定然会勃然大怒牵连到咱们头上的。还有还有,大前年……”
眼看着春香便要继续算起旧账来,她连忙拱手告饶,适时地截住了春香口中的话语来,“好了好了,我以后多注意点便是了。”说着,她已经主动地紧了紧自己身上披风的系带,而后莲步轻移地走出了门外。
春香忙跟在后头,在她的头顶上撑开了一把二十四骨的纸伞,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外来的风雪。
她虽说是出了门,却也并没有多加活动,只是站在雪地中,遥遥地望着远处那一团笑闹着的身影,其中一个披着火红斗篷的娇小人影在苍茫茫的雪地上显得尤为分明。一眼瞧去,好似一团火焰自雪地上熊熊燃起,永远都是那样充满着难以言喻的活力。
春香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望去,正见到那个活跃灵动的小少女,不觉了然了几分,一面又感叹,“二小姐近日倒是变了许多呢。”
“嗯?”她稍稍撇过身子来看了她一眼,“怎么说?”
春香歪着脑袋想了想,“奴婢也是听隔壁房的人说的,说是二小姐自从那次爬墙出府失败以后,脾气不知道怎么的就比从前要收敛许多了。虽然还是免不了捣乱,课业也没有长进,但是不在她们跟前说您的坏话了,在去见教书先生的时候也没有像从前那般表现出太大的抵触。总而言之……好像是收起了不少的刺儿。奴婢方才与她们一起玩儿的时候,也似乎隐隐察觉出了这一点,总感觉好像是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原是这样。”她心中自然明晓这样的变化是怎么一回事,唇角不免弯了一弯,没有点破,“大抵是长大了些吧。”
“小姐您能与二小姐之间的关系破冰便是最好了。”春香笑着应了一句,一面又放低了声音,似乎是在说与她听,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至少到时候……应当不会添乱子……”
她没有细想春香口中念着的这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因为眼前的那个火红的人儿似乎是发现了远处她的存在一般,霎时丢开了那些个正在玩耍的婢子们,朝着自己小步冲来,如同一只疾驰着的雏燕。
她安然地站在原地,准备等着她的到来。却未曾想,还未等她站定到自己面前,胸前便已经被一个团得硬邦邦的雪球一击,霎时溅开了一阵碎玉乱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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