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论下面的人如何唤她,却也丝毫没有效果,苏禅只缩在角落里抱膝发抖流泪。大太太见状自告奋勇地上前道:&ldo;禅儿,你哪里不舒服跟我说,咱们赶紧去请大夫,或是想要什么都尽管……&rdo;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禅劈头一个引枕砸来,弄得十分下来台。
老太太站在门口瞧了会儿,自己没往里走却是推苏礼道:&ldo;你进去瞧瞧她看可是有用!&rdo;
苏礼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迈步到炕沿处柔声唤道:&ldo;三姐姐……&rdo;她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和肌肉都在戒备着,因为苏禅的身边似乎只剩下硬梆梆的瓷枕,若是真劈头扔过来,那即便不被打个脑震荡,也得弄个头破血流。
没成想这回合身扑过来的是苏禅本人,她见到自己简直像是见到了救命稻糙,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猛地弹起身子扑到自己怀里哭道:&ldo;四妹妹,你莫要唬我,我知道你从不唬我的,你老实跟我说,我,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rdo;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全都有些尴尬,虽说除了自家人就是几个本就知道的贴身丫头,但众人还是都移开视线,各自都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苏礼抱住她的肩膀安慰道:&ldo;三姐姐都过去了,根本就没有孩子,你只当是做了个梦,再过些日子选秀入宫后,你很快就会有自个儿的孩子的。&rdo;
也不知她的话苏禅听进去了多少,就只抱着苏礼哭泣着要孩子,苏礼倒是也有耐心,就坐炕沿上搂着她,帮她擦拭眼泪,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跟她说,根本就没有过孩子。
老太太坐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好转,心知这心结难解,她上了岁数也实在是熬不住了,便起身道:&ldo;礼儿,你三姐姐如今似乎还不甚清楚,只认得你,今晚你就受累陪着她吧!&rdo;
&ldo;老祖宗这说的是哪里话,这本就是我份内的!&rdo;苏礼因搂着苏禅不便起身,只得微微欠身表示恭送,&ldo;老太太赶紧回去歇着,今个儿民是也累坏了吓坏了的。&rdo;谁知就这样,搂着苏禅几乎说了一夜的话。
第二天早晨四喜进屋问要不要备早饭的时候,见苏礼还坐在炕沿上,苏禅躺在她的腿上,苏礼一手撑在炕桌上,另一手轻拍着苏禅还在重复昨晚的话,只不过声音已经哑得竟不似她自己的声音。
苏禅听到四喜的声音扭头去看,将四喜吓得匆忙后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若得她癫狂起来。
不料苏禅忽然叹了口气道:&ldo;四妹妹,累了你一夜……其实我心里清楚,我压根儿就没有过孩子,可我就是觉得不敢相信,当初我真的觉得,腹内有东西在动,似乎在慢慢发芽拱土,在我身子里一点点地长大,但是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rdo;
苏礼哑着嗓子道:&ldo;三姐姐,你还年轻,一切都往前看才是正经,别总为了个本不是孩子的毛病,影响了跟圣上之间的情分,只要圣上带你一如往昔,还愁以后没有孩子?怕是到时候都把你吵死呢!&rdo;
苏禅这会儿从打击中渐渐恢复过来,才发现苏礼的嗓子已经哑成这样厉害,忙招呼四喜道:&ldo;赶紧给妹妹找药来,都是我任性,还让妹妹遭这么大的苦。&rdo;
&ldo;姐姐莫要说这样的话,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今个儿如果病得是我,我相信姐姐也会这样待我的。&rdo;苏礼见她的神志真的清楚起来,便起身道,&ldo;姐姐一夜未睡,赶紧歇着吧,还有不到一月就是选秀,到时候便能名正言顺地进宫去了。&rdo;
苏禅闻言微微颔首道:&ldo;妹妹赶紧回去歇着,若是为了我再累病了,可就是我的罪过了。&rdo;
苏礼推了苏文氏留自己在家歇着的好意,执意要回自家去歇着,倒不是觉得在这儿不如家里,只是惦记着自己一天两夜都没在家,半夏和锦之两个丫头也都带了出来,怕家里再出什么乱子。
苏文氏见留不住她,全招呼人出去套车把苏礼送回去,还没等到车来,苏礼就已经依着身旁的半夏睡着了。
瞧着女儿至今还是那么巴掌大的小脸儿,下巴尖尖地似乎都没有半点儿肉,没有施胭脂的面色透着些不健康的苍白,连嘴唇都只是一抹浅浅的粉色,眼下深深地两抹青痕,睡梦中还紧紧地抿嘴蹙眉,叫人看了好生心疼。
便又拉着半夏细细地问素日都吃些什么,可有吃什么补气补血的丸药,恨不得把衣食住行都问个遍,可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只得打发人用藤椅将苏礼抬到车上接着睡,不忍心再吵醒她。
马车平稳地驶到沈府,半夏路上就打发了小厮先行回家报信,马车还未停稳便见沈青昊从门里迎出来,朝半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车上轻轻地抱下苏礼,快步朝里面走去。
刚穿过二进的正厅,上了抄手回廊往内寝的方向走去,一转过月亮门,迎面便撞过来个粉色的身影,还没瞧见人就已经先嗅到浓得呛人的脂粉气,就那么直直地撞过来,像是老早就在那儿埋伏好了似的。
索性沈青昊是练过功夫的,抱着苏礼一闪身让过,可毕竟腾挪空间太小,眼看就要撞到院墙上,只得右手搂紧了苏礼,伸出左手撑住院墙,才算是勉强站稳了身子。
这么大的动作苏礼不可能不被吵醒,迷迷糊糊地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是在个熟悉的怀抱里,味道也是让她安心的,便懒得睁眼,伸手抓住沈青昊的衣襟喃喃道,&ldo;别吵,让我再睡会儿。&rdo;
&ldo;好,不吵,你接着睡!&rdo;沈青昊柔声哄了她一句,顾不得胳膊似乎被挫伤地痛,拔脚就要往里头走。
谁知竟被人一把抱住了左脚娇声道:&ldo;爷,奴婢似乎摔伤了脚呢!&rdo;
因为沈青昊走路太快,锦之和半夏在后头根本就没跟上来,一时间竟也没人能来帮忙,沈青昊被气得半死,又要顾及怀里的苏礼,连着甩了两下,竟都没把那恼人的丫头甩开。
第205章
沈青昊这会儿才瞧清楚,抱住自己左脚的,就是上回兵部尚书送进来的丫头,却分不清是哪一个,心里更生厌恶,抬脚就想给踹出去拉倒。
这边这一耽搁,半夏和锦之已经追了上来,见状忙上前去帮忙拉人,半夏气得忍不住低声骂道:&ldo;你个蹄子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爷的身子也是你能碰得的,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rdo;
苏礼这会儿是基本清醒了,低头看去,那摔在地上的正是子鸢,见沈青昊阴云满面就要发火的模样,忙对半夏道:&ldo;把她扯回房里去先且关着,打发个婆子看着别让出门,待我睡醒再处置。&rdo;
沈青天闻言便不好再管,抱着苏礼往屋里走的时候却还是嘟囔道:&ldo;若是依我就打死了事,这种不要脸的,放在家里指不定还得生出什么事情来。&rdo;
&ldo;这是你上官赠的,刚送来没两天就给打死,你日后还怎么在兵部立足?&rdo;苏礼安慰道,&ldo;我在家看紧些,过些天找个庄子的下人打发嫁出去就是了。&rdo;
&ldo;嗯,都依着你,你少说话,嗓子都哑得不成样子了!&rdo;沈青昊见苏礼声音嘶哑,心疼地不让她再说话,回房把她安置在床上,扯过被子盖好道:&ldo;好生歇着,我叫她们给你炖点儿润喉的汤来。&rdo;
苏礼实是累了,都没听沈青昊说完话,便沉沉地进入梦乡,一直睡到半夏将她唤醒道:&ldo;奶奶,家里来客了,说是爷朝中同僚的夫人,爷这会儿不在家,您起来瞧瞧?&rdo;
&ldo;同僚的夫人?谁家的?&rdo;苏礼听到后面的话才微微睁眼问,&ldo;这会是什么时辰了?&rdo;
&ldo;说是兵部主事章庆寒,章大人家的夫人。说是因着夫君与爷是同衙为官,正好过来办事便来跟奶奶亲近亲近。&rdo;半夏不想吵醒苏礼,但又知道这是正事不敢怠慢。
&ldo;叫锦之打盆凉水来,找身儿家常的衣裳过来,等会儿叫芷莲跟着我出去。&rdo;苏礼迷迷糊糊地吩咐道,趁着半夏帮自己梳头的功夫又打了个盹。
用凉水狠狠地洗了两把脸,困意稍消,可面色依旧不太好看,只得淡淡地敷了粉,又扫上些胭脂,才带了芷莲忙朝前面去了。
进得花厅就见榻边坐了个二十出头的少妇,如今刚刚是初春,苏礼还穿着夹衣,她就已经穿得软薄的春装上身,玫瑰紫的缠枝花锦袍,外头只套了件密合色的大袖对襟单衣,满头的珠翠耀眼,闻声转头过来,便只听得环佩叮当作响。
苏礼笑着迎上前满是抱歉地陪罪道:&ldo;有劳章夫人久等,我娘家三姐门急病,昨晚去陪了一夜,今儿才午睡睡过了头,让章夫人笑话了。&rdo;
&ldo;不碍的!&rdo;章夫人生得细眉细眼,说起话业也是细声细气的,&ldo;前几日听得爷说,衙门里新去了个年轻有为的沈大人,可巧今儿路过府门口,寻思要不就来撞撞运气,看可有人在家,爷们在一起当差是缘分,咱们姐妹也该多亲近才是。&rdo;
&ldo;夫人说得极是!&rdo;苏礼见她说的亲热,就不免在心里有些警惕,可还是要笑脸相迎,&ldo;我年轻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做的到不到的,还要请夫人多多原谅则个。&rdo;
&ldo;妹妹这话说得就是见外,我一瞧见妹妹就觉得喜欢,可别再一口一个夫人地叫,便叫我声姐姐多少亲近不是。&rdo;章夫人继续套近乎道,&ldo;说起来朝中,各家夫人虽说也都各处走动联络,但要说最是热络的,还得说是兵部的,郑大人的夫人是个最好热闹的,每月的初十和二十都招呼大家去家里小聚,昨个儿聚的时候还跟我说,如今衙门新来了沈大人,下回再聚该把沈夫人也叫上才好,我便抢先应了这个差事,所以今个儿也是来给妹妹下贴子的。&rdo;
苏礼对官场上的迎来送往不是太懂,但也知道自己是非去不可的,便笑着应道:&ldo;如此真是大好,我每日在家呆的气闷的很呢,还愁不知该如何找些个姐妹热闹,谁知真是瞌睡递来枕头,却是不知每次聚都做些个什么?我也好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露了怯去。&rdo;
&ldo;左右不过是坐着闲话,各人带些个吃食果子去,有时候听个戏,找人说个故事什么的罢了。&rdo;章夫人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便落在苏礼身后的芷莲身上,便问,&ldo;这可就是前几日郑大人家里送来的丫头?可果真是个绝色的,郑大人倒是偏心,给我家的可没这么好。&rdo;
苏礼这才了然,这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她笑着说:&ldo;这不是郑大人送来的,是我娘家带来的陪嫁,因为用得合心,便一直贴身带着。&rdo;
章夫人闻言抬眼打量苏礼,见她不是个扯谎的模样,心下不禁咋舌,这位到底是个真不在乎的,还是个心里藏着别的算计的?她这么想着就又去打量芷莲,瞧着不像是个开了荤的,心下更是疑惑,不过转念一想,怕是沈青昊新婚燕尔,苏礼又是宫里赐婚,不敢早早地就收房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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