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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桃三娘见陈大姐真昏过去了，她才冷笑道：&ldo;在江都这地界上我们各不相干的，何必虚礼客套？不过，&rdo;她眼光一扫四周墙壁天花：&ldo;你们不该占了人家房子，还把这家的女人弄得小产只剩下半条命！&rdo;

二姨奶奶连忙摆手：&ldo;绝没有的事，这员外的小老婆系被他三姨太下堕胎药给害的，兼她原有宫寒的症候，所以血光至今不散，且如今人已经不中用了，魂魄都是虚散的。&rdo;

桃三娘并不相信：&ldo;她自有她的生死命数，怎到你们霸占进人家家里来了？&rdo;

二姨奶奶再一躬身行礼道：&ldo;这里虽是在王员外家宅里，但这楼也丢空许久无人居住，他们家人平时更不常来这小院的，我们住进这里，也实是不得已，因我表妹一家远道而来，却即将临盆，城外那幢老坟里再住不下，便占他这一空楼暂避风雪罢，王家姨太太之间那点争宠斗狠之事，我等只看在眼里，但决无插手他人之意。&rdo;

我听着她们说话，这时已经渐渐心定不像方才害怕了，听到这里忍不住道：&ldo;我见过陈大姐的妹妹，她抱着个小孩……还问我要过吃的。&rdo;

其实我不确定那白衣女人是否陈大姐的妹妹，但既然那狐狸用幻术把自己变成与她一般的模样，也是为了给陈大姐看的她妹妹的模样吧？

&ldo;哦？&rdo;桃三娘也是一怔。

狐狸家的二姨奶奶这时才笑道：&ldo;这小妹妹的眼睛真是犀利，连生魂都能看见呢。&rdo;

&ldo;生、生魂……&rdo;我又结巴了。

&ldo;她妹妹在这一带只有陈大姐一个亲人，她的灵窍灰佚，一段生魂离了体，家乡太远回不去，就自然会去找她最近的血亲。&rdo;二姨奶奶忙道。

桃三娘道：&ldo;这些人，左右不过都是一个欲念虚妄之心，或害人害己，再去强求一个得不到的，将真的也置若罔闻，只把假的惟恐失去，有时是看着他们实在可怜，但实际上即便帮了她一时，也不能保得住她以后。&rdo;

&ldo;桃娘娘说得是。&rdo;二姨奶奶附和道。

我看看她，又望望三娘，虽然不大懂她的话什么意思，但看样子是说陈大姐的妹妹要死了吧？陈大姐还歪在地上呢，那二姨奶奶就让她身子靠在桌脚上，才不致倒地……如果她知道她妹妹要死了，会怎样反应？即使两人从小感情不太好，但陈大姐还是记得她妹妹自小就爱吃雪花酥呢……我油然心里一阵酸楚，但看看桃三娘，她脸上只是漠然的神情，这样的事情，她看得根本就不在乎了吧？

这时襁褓里的狐狸孩子醒了，发出&ldo;咿咿呀呀&rdo;的声音，那青衣丫鬟赶紧把襁褓交回那穿蜜色袄子的女人手里，但她的脸还是毛茸茸的狐狸样，我不敢看。

孩子的声音似乎让桃三娘想起什么，她忽然一笑：&ldo;你说你们没有插手这王家之事，可说到底你们还是假借了那女人的名义，找陈大姐要点心了吧？陈大姐还是花了六十斤点心的钱，按这个说法，你们却该因此救她妹妹一命的。&rdo;

二姨奶奶也是一怔，然后脸上有点尴尬：&ldo;桃娘娘说得是啊……哎，这寒冬腊月里，一屋子老老小小的……&rdo;

桃三娘拉起我的手站起身：&ldo;月儿，我们走吧。&rdo;

&ldo;走？那我们扶她一起回去？&rdo;我指着陈大姐。

&ldo;不必了，人是他们带来的，他们自会把她好好送回去的。&rdo;桃三娘笑道，她好像了了一桩事情，便觉安心了。

&ldo;可是……&rdo;我还想说什么，二姨奶奶也过来挽留：&ldo;桃娘娘，可是我们怠慢了，您这就急着走？&rdo;

&ldo;你我本就井水不与河水同，若爱吃我做的糕饼，便使世间的银子去找我买就是，其它的我们不必交际。&rdo;桃三娘的一句话把那二姨奶奶回绝了，我看她欲言又止却不敢再说什么，我随着桃三娘出门，门外领我们来的年轻人要送我们，桃三娘也摆手不必了。

回去的路上，桃三娘对我说，不必担心陈大姐，狐狸会送她平安到家的，刚才看见的事也会忘掉；至于狐狸他们想吃糕饼，其实也没必要大费周折让陈大姐帮忙买，他们是有事想找桃三娘求问些事，但什么事却不告诉我，看样子她是不打算帮忙的了。

我笑说三娘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走这一趟？

&ldo;那女人要是死了，我做的雪花酥就没人吃了。&rdo;桃三娘答：&ldo;让狐狸去救她，也省得我麻烦了，陈大姐其实对她妹妹还是十分记挂的，她妹妹心底里也仍是把她当最亲的人，生魂都懂得去找她，兴许陈大姐自己心里有感触，但无奈看不见罢了……唉，这人心，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有时候就这么简单道理，但人在其中就是看不清明。&rdo;

&ldo;噢。&rdo;这些话三娘即使告诉我，我听完也似懂非懂的。

※※※

一方一方的雪花酥洁白地铺陈在食盒内，桃三娘阖上盖子递给陈大姐手里：&ldo;你帮衬我这么多回了，这一盒酥就送你吧，眼看也过年了，大家街坊，你非要给钱可就是看不起我。&rdo;

陈大姐有点不好意思接过去：&ldo;哎，那我就收下了。&rdo;

&ldo;你妹妹要是爱吃啊，我下次再给她多做些，不过有你这个做姐姐的这么贴心照顾，她也能好得更快。&rdo;桃三娘看她临走时，还叮嘱一句：&ldo;替我带问声好。&rdo;

陈大姐笑着答应去了。

我在一旁看着她走远：&ldo;三娘，她妹妹没死，真是万幸了。&rdo;

桃三娘摸摸我的头：&ldo;狐狸救她，也是帮他们自己的修行积德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死，并不代表害她的人就会甘休，她只要还活在那家人家里，就不会有安生日子过，所以她或者这一次活了，没准下一次还得死，总归都还是一样的。&rdo;

八、焦茶水

阳春三月间，新雪一般的柳絮飘满江都城。

小秦淮畔的野桃、香兰、春鹃都开了，嫣红嫩黄的顺着河岸延绵开去。

最近一些日子，柳青街欢香馆的客人多了起来，游春走路、商旅驹车的都络绎不绝。

这天，一个年约三十，白面微须的男子，带着个斯文干净、背包袱的书僮进到店来，店里已有两桌客人在喝茶，他便择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李二过去招呼，那书僮一摆手：&ldo;我们家先生在等人，你也不必倒茶了，就请借一风炉来一用吧。若有上等松炭，也请一并拿来。&rdo;

李二也不多言，答应一声就去了，不一会便将他们要的捧来。

只听那书僮对那男子说道：&ldo;公子，不若小的到门外去看看，那王员外该到了。&rdo;

男子点头：&ldo;那便去吧。&rdo;

书僮走出门口，不晓得是不是飘过的柳絮进了鼻子，他大大地打个喷嚏。

我抓着自家养的乌龟在竹枝儿巷口地上玩，柳絮满地打滚，我攒起一把在手心揉成一个棉团，方才那男子和书僮进店我已经看见了，但没在意，这会儿书僮又走出门外来，朝着柳青街两头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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