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踩下,都伴着“咯吱”的闷响,深深凹陷,
偶尔,雪层下翻出暗红的冰碴子,那是昨夜鏖战留下的痕迹,尚未被彻底掩埋。
雪还在落,
傅九是半月前赶回来的,他将大奶奶和淮哥儿平安送至安全地界,在当地酒楼稍作安顿,便留下精兵继续护送,
自己快马加鞭折返,归途中得知大爷已去率军平叛,他更是马不停蹄,顶着越来越凛冽的寒气疾驰,
回来没几日,便撞上了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昨夜,又是一场惨烈的攻城战,朝廷大军兵强马壮,攻势如潮,
那座孤悬的城楼在连番冲击下,形同死城,
最关键的是,朝廷军已彻底掐断了它的粮道半月有余,粮草,是军队的命脉。
城中断粮日久,叛军内部也分崩离析,乱成了一锅粥,
一股本就是墙头草,对所谓“前朝正统”毫无忠心,眼见皇子身死,大势已去,只盼着朝廷招安,捞些好处,
一股则想再找个前朝宗室当傀儡,勉强维系旗号,
最后一股野心最大,欲趁乱自立为王,占山称霸。
此城,只待朝廷军再围困些时日,断粮之困足以令其不攻自破,
届时,辅以威逼利诱,分化瓦解,招降纳叛,破城只在须臾。
“断粮已逾半月,”傅九掀开沉重的帐帘,带进一股寒气,
他对着主位上的秦恭恭敬拱手,身上的雪花簌簌抖落,“至多再有三日,城内必生大变,粮尽援绝,军心必溃,彼时招降,定有大批士卒倒戈来投。”
他原以为城中存粮撑不过十日,未料对方竟多熬了五日,却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若章尧强令死守,城内兵卒为求活命,必会劫掠百姓,
届时秩序崩坏,军心民心皆丧,便是城破人亡之时。
秦恭微微颔首,目光却凝在手中一封家书上,那是温棠带着孩子平安抵达秦府后,当即便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平安信,
他手边还摊着一份刚送抵的军报,上面详述了敌城近况,兵力部署及主要将领动向,
在密密麻麻的军情末尾,探子只潦草地添了一句,章尧母江氏,殁。
比起其父范慎之死在叛军中引动的波澜,江氏的死讯,在这乱局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微尘,探子吝啬笔墨。
不过是一夜之间,章尧父母双亡,翌日,他便披上冰冷的甲胄,戴上一副遮住全部面容的面具,登上那座城楼,亲自坐镇指挥,一步不退,
城头寒风如刀,他发号施令时声音平稳依旧,调度兵马不见丝毫迟滞,仿佛那剜心蚀骨的丧亲之痛从未存在,
此等行径,更是坐实了他“天性凉薄”“狼心狗肺”的恶名。
在朝廷这边,无人不将章尧视作忘恩负义,十恶不赦之徒。
他曾是御笔钦点的状元郎,天子门生,圣眷优渥,皇帝对他寄予厚望,派往江南富庶之地历练,擢升高位,甚至将最宠爱的小公主下嫁
如此浩荡皇恩,竟换来他的拔刀相向,引兵作乱!
京城里,那些清流文人早已炸开了锅,茶肆酒楼,说书摊前,唾沫横飞,人人都在痛斥这个“叛臣贼子”,
尤其是一些曾将他的诗作抄录扇面,临摹其策论奉为圭臬的年轻士子,此刻更是激愤难当,
仿佛章尧的崩塌,连带玷污了他们心中曾经仰望的那片净土,纷纷提笔撰文,口诛笔伐,恨不能将其钉死在耻辱柱上。
“他当年那状元,指不定怎么来的呢!”一个摇着折扇的年轻人刚从酒楼出来,语带讥讽。
旁边同伴压低了些声音,“他先前的爹不是那位“章国公”么?”
提到这个同样与前朝牵扯不清的人,他下意识左右看了看。
“保不齐就是托了他那个老子的福!”先头那人嗤笑,“科场秘闻还少吗?谁知道他那锦绣文章,是不是出自他人之手?”
几人哄笑起来,互相推搡着,摇着扇子走远,仿佛谈论一件极有趣的腌臜事。
几人刚走远,站在酒楼门口处的周婆子眉头便紧紧锁了起来,
她抬眼看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大奶奶,大奶奶抿着唇。
周婆子心里五味杂陈,她又看了一眼元氏,
周婆子,“要不回府吧。”
江夫人不在京城里了,元氏没了可以说话的人,就只能自己整天待在家里,一碗接一碗地喝着苦涩汤药,
今日出来,本是想透透气,散散心。
可这喧嚣的酒楼,哪里是透气的好地方?
楼上楼下,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边关战事,那些言语,拼命往人耳朵里钻,想挡都挡不住。
周婆子搀扶着元氏的胳膊。
元氏望着那几个年轻人消失的方向,良久,才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作孽当真是作孽”
说完了这句,她才任由周婆子搀扶着,一步步走向停在路边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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