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鉴心
一、咸阳宫深,一言系安危.始皇帝二十四年暮秋,咸阳宫的铜钟刚过巳时,檐角的铜铃被西风卷得轻响,却吹不散宣室殿内凝滞的空气。
殿中地面铺着蓝田玉砌的方砖,光可鉴人,倒映着殿上君臣的身影。始皇帝嬴政端坐在九层白玉阶上的龙椅里,玄色冕旒垂落,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只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案上一枚和田玉璧——那是去年灭楚时,从楚国王宫收缴来的旧物,玉璧上雕着的夔龙纹,此刻正随着他的指尖轻轻转动。
阶下两侧,文武大臣垂手而立,气息皆放得极轻。左侧首位,丞相李斯身着绯色朝服,腰束玉带,鬓角已染了些霜白,却依旧身姿挺拔。他目光扫过殿中诸人,最终落在龙椅上那道不可直视的身影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终是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有一事,需冒死进言。”
嬴政的指尖顿了顿,玉璧与案几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嗒”声。“说。”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独有的威压,让殿内的风仿佛都停了一瞬。
“楚地初定半载,虽无大的叛乱,然镇守楚地的破楚侯秦斩,威望日隆,恐生异心。”李斯的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臣闻楚地百姓,近日皆传‘秦侯在,楚地安’,街头童谣更有‘秦侯旗,遮楚天’之语。且秦斩麾下,楚军降兵已逾五万,又得钟离昧等旧楚将领归心,若其有不臣之心,楚地恐复为乱源,陛下半生心血,或将受损。”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片寂静。右侧首位的蒙恬眉头微蹙,正要开口,却见嬴政抬手止住了他。龙椅上的帝王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缓缓将玉璧放在案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节奏缓慢,却让阶下诸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蒙恬,”嬴政忽然开口,目光透过冕旒的缝隙,落在蒙恬身上,“你刚从北疆回来,途经楚地边界,秦斩在楚地的行事,你可有见闻?”
蒙恬上前一步,声如洪钟:“陛下,臣途经淮水时,见秦斩正督修运河,亲与民夫同扛土石,衣衫染泥亦不避。且楚地盐路已清,粮价稳定,百姓虽仍念旧楚,却对秦斩多有称颂。至于异心——秦斩若有此意,便不会将楚军降兵混编训练,更不会将治理卷宗按月送往咸阳备查。”
李斯立刻接话:“蒙将军所见,乃秦斩刻意为之的表象。昔日吴起在楚,亦深得民心,最终却因变法遭旧族所杀;今秦斩手握重兵,又得民心,若其效仿桓温北伐,挟兵自重,陛下何以制之?”
两人各执一词,殿中大臣或颔首赞同李斯,或默然支持蒙恬。嬴政始终未置可否,只是目光落在殿外——窗外的古柏已落了大半叶子,枯黄的叶片飘落在宫墙上,像极了当年灭韩时,新郑城头飘下的残旗。
良久,他终于起身,龙袍下摆扫过玉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楚地不比关中,旧族盘根错节,百姓对秦法尚生抵触。”嬴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坚定,“半年前若非秦斩斩杀项燕,破寿春,楚地不知还要乱多久。如今楚地初定,非秦斩不能镇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斯,又道:“李斯,你之忧,朕知。然君臣之间,若只凭猜忌,何以安天下?且观其行。”
说罢,他转向殿外,高声吩咐:“传朕旨意,取朕案头那箱‘松烟墨’与‘阴符纸’,再加两支紫毫笔,快马送往楚地寿春,赐予破楚侯秦斩。另附口谕:楚地苦寒,望秦侯善自珍重,多为朕分忧。”
殿外的内侍躬身应诺,快步离去。李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箱松烟墨,是去年咸阳工坊专为始皇帝烧制的贡品,墨锭上刻着“受命于天”四字;阴符纸则是宫中特制,纸角印着秦篆“宫”字,寻常大臣根本无从得见。这赏赐看似恩宠,实则是提醒秦斩:你的笔墨,皆出朕手,你的一言一行,亦在朕的眼中。
蒙恬松了口气,朝嬴政躬身道:“陛下英明。”
嬴政却未再言语,只是重新坐回龙椅,拿起案上的奏折,目光却似穿透了奏折,望向了千里之外的楚地。他知道,这箱笔墨,是试探,亦是信任——他赌秦斩能读懂,赌这位亲手平定楚地的将领,不会负他,更不会负这刚刚一统的大秦。
二、寿春侯府,墨香藏深意
楚地寿春,比咸阳冷得更早。十月的风已经带着淮河的湿气,刮在脸上像细针,侯府院内的几株梧桐,叶子已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桠,铺在地上,被风卷着打旋。
秦斩刚从淮河边的运河工地回来,一身玄色劲装沾了不少泥点,袖口还破了个小口——那是今早搬石头时,被碎石划开的。他踏进书房,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亲卫统领赵武便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郑重:“侯爷,咸阳来的快马,说是陛下的赏赐。”
秦斩停下动作,目光落在那木箱上。箱子是紫檀木做的,上面雕着繁复的云纹,还挂着一把鎏金的铜锁,锁上刻着“秦”字——这是宫中贡品的制式,他去年在咸阳时见过一次。
“打开。”秦斩沉声道。
赵武掏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铜锁,掀开箱盖。一股淡淡的松烟墨香扑面而来,箱内铺着明黄色的锦缎,上面放着两锭墨、一叠纸,还有两支用锦盒装着的笔。
秦斩走上前,拿起一锭墨。墨锭乌黑油亮,入手沉甸甸的,凑近细看,墨锭侧面刻着细小的秦篆“受命于天”,笔画间还泛着淡淡的金粉光泽——这是咸阳宫专供始皇帝用的松烟墨,他当年随王翦在咸阳议事时,曾见过始皇帝用这种墨批阅奏折。
再看那纸,纸张洁白细腻,摸起来比寻常的麻纸柔软许多,纸角处印着一个极小的“宫”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阴符纸,宫中传递密信时才用的纸,寻常大臣连见都见不到。
最后是那两支笔,笔杆是紫竹做的,顶端镶着一块小小的和田玉,笔尖是紫毫,散开后如扇形,柔韧有力——这是最好的紫毫笔,据说一支便要十金。
赵武在一旁低声道:“送赏赐的内侍还传了口谕,说‘楚地苦寒,望秦侯善自珍重,多为朕分忧’。”
秦斩放下笔,指尖在墨锭上轻轻摩挲着“受命于天”四个字,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征战多年,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做到破楚侯,什么样的人心算计没见过?始皇帝这赏赐,哪里是“善自珍重”,分明是提醒。
楚地这半年,他确实做得太多了。赈济饥民,打开了寿春的粮仓;治理盐路,肃清了淮河口的盗匪;督修运河,亲自与民夫一起干活;甚至还建了楚秦书院,让楚地的儒生和秦地的博士一起讲学——这些事,是为了楚地安定,却也让他的威望一日比一日高。街头的童谣,百姓的称颂,还有那些前来投效的楚地旧臣,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是治理的成效,在咸阳的朝堂上,却可能变成“生异心”的证据。
李斯的性子,他多少知道些。那位丞相心思缜密,最善权衡,绝不会容忍一个外将在地方威望过盛,尤其是在楚地这样刚平定的地方。想来,是李斯在陛下面前进了言,陛下才会用这箱笔墨来试探他。
“陛下是怕我忘了自己的身份。”秦斩轻声自语,嘴角却没有一丝不满,反而带着几分释然。他从未有过异心,从他当年跟着王翦出征的那天起,他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平定天下,让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如今天下一统,楚地初定,他只想把这片土地治理好,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也不辜负那些因战乱死去的将士。
“赵武,”秦斩转身,目光坚定,“去把我案头的宣纸铺开,再研墨——就用陛下赏赐的这松烟墨。”
赵武一愣:“侯爷,您要写东西?”
“嗯。”秦斩点头,走到案前坐下,“陛下赐我笔墨,是想看看我的心。那我便写出来,让陛下看看,我秦斩在楚地,所思所想,皆是为了大秦。”
赵武连忙应诺,取来砚台,将松烟墨研开。墨香愈发浓郁,混着书房里淡淡的书卷气,驱散了窗外的寒意。秦斩拿起那支紫毫笔,笔尖蘸了墨,悬在纸上,却没有立刻落下。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这半年来在楚地的种种:寿春百姓因饥荒啼哭的脸,淮河边盗匪劫掠盐船时的混乱,运河工地上民夫们挥汗如雨的身影,还有楚秦书院里,楚儒与秦博士争论时的面红耳赤……
良久,他睁开眼,笔尖落下,墨色在阴符纸上晕开,一笔一划,皆是秦篆,工整有力:
“臣秦斩,谨奏陛下,楚地治理半载,虽初见成效,然隐患仍存。臣思之再三,拟《楚地治理十策》,呈于陛下,望陛下圣裁……”
三、十策凝心血,一纸表忠心
烛火在书房里跳动,将秦斩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墙上,随着他握笔的动作轻轻晃动。窗外的风声渐息,只剩下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与偶尔砚台研磨的轻响。
秦斩写下的第一策,是“均田策”。楚地多旧贵族,兼并土地严重,许多百姓无田可种,只能沦为佃农,这也是楚地百姓对秦法抵触的原因之一。他在策论中写道:“楚地旧族,多占良田万顷,百姓无立锥之地。臣请陛下恩准,丈量楚地所有土地,按秦法‘授田制’,将无主之地分予百姓,旧族多余土地,按亩征税,既安民心,亦增国库。”
写这一条时,秦斩的笔尖顿了好几次。他知道,这会触动楚地旧族的利益,甚至可能引来非议,但他更清楚,土地是百姓的根本,只有让百姓有田种,才能真正安定楚地。
第二策是“兴水利策”。淮河常年泛滥,楚地百姓深受其苦,他之前督修的运河,不仅能通漕运,还能引水灌溉。在策论中,他详细规划了淮河沿岸的堤坝修缮计划,还有运河后续的延伸路线:“淮河为患,非一日之寒。臣拟在淮河沿岸增修堤坝二十处,疏通支流十条,运河自寿春延伸至江东,既解水患,又通漕运,楚地粮草可直抵关中,秦楚联系更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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