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渠声
雨已经下了半个月。庐江郡的泥路上,每一步都能陷到脚踝。王阿公拄着拐杖,站在自家田埂边,浑浊的眼睛盯着田里浑浊的水洼——那本该是齐腰高的粟苗,如今只剩几株发黄的穗子漂在水面上,像被水泡烂的枯草。他蹲下身,伸手捞起一捧泥,指缝间的水顺着胳膊肘往下淌,混着几滴老泪,砸在泥里没了踪影。
“阿公,信使回来了!”村里的后生阿虎踩着泥水跑过来,声音里带着点颤,“去楚地找秦斩大人的信使,回来了!还把秦大人给带来了!”
王阿公猛地直起身,拐杖在泥地里戳出个坑。他顾不上擦脸,跟着阿虎往村口跑。刚到村口老槐树下,就看见一队人撑着油纸伞走来——最前头的人穿着青布袍,裤脚卷到膝盖,沾着泥却腰杆笔直,正是楚地百姓都念着好的秦斩。他身边跟着个挎着工具袋的老汉,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图纸,应该是楚地的水工;还有个年轻后生,背着个竹筐,筐里装着些没见过的工具,听说叫“水准尺”。
“秦大人!”王阿公扑过去,膝盖一软就想跪,秦斩赶紧扶住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湿冷的布袍传过来,让老人生出点底气。
“老丈快起来,先带我们去看看田。”秦斩的声音不高,却比这雨天里的雷还让人安心。他转头对身边的水工说:“李伯,你先留意水位,等下咱们测测河面高度。”
李伯点点头,从工具袋里掏出个木盒子,打开是个铜制的水准器。他蹲在田埂上,把水准器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眯着眼看里面的水泡:“秦大人,这田比河面还低两尺,雨水根本排不出去,楚地那套引水渠的法子,在这儿没用。”
秦斩没说话,跟着王阿公和阿虎,把村里的田都走了一遍。从村东的洼地到村西的坡地,到处都是水——洼地的水快漫到农户家门口,坡地的土被雨水冲得沟壑纵横,连草根都露在外头。有农户蹲在门口哭,怀里抱着半袋发了霉的种子,那是今年最后的指望。
“秦大人,您要是也没办法,咱庐江就真完了。”郡守周大人也来了,他穿着官服,却没了平日的体面,官靴上全是泥,“去年冬天刚从楚地换的新粮种,说是高产,可经不住这么淹啊!再这么下去,百姓要逃荒了。”
秦斩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雨还在下,砸在伞面上“哗啦啦”响,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他想起路上琢磨的话——楚地多丘陵,修灌溉渠是为了引水浇地;可庐江地势低,河面比农田高,引水只会淹得更狠,要解决问题,得反过来,排水。
“周郡守,召集农户吧。”秦斩转头看向周大人,语气笃定,“李伯,你把‘挖深渠、筑田埂’的法子画出来;小张,你去准备丈量土地的绳子和木楔子。咱们今天就开工。”
李伯立刻从怀里掏出笔墨,找了块避雨的破庙,在庙墙上铺开图纸。他指着图纸上的线条,对围过来的农户说:“咱先在每块田的边上,挖两米深的渠,这渠要顺着地势往河边走,把田里的水引到河里去;再把田埂加高半尺,用夯土砸实,防止雨水漫进来。渠边再种上柳树,树根能固土,还能挡点风。”
“两米深?”阿虎皱着眉,“那得挖多少土啊?咱村里的壮丁都去修河堤了,剩下的老弱妇孺,怕是……”
“我来组织。”周郡守立刻接话,“我让人去河堤那边调一半壮丁回来,再发动村里的妇人孩子,能帮着运土也行。”
可麻烦还在后头。第二天开工,挖渠的农户刚下铲子就犯了难——庐江的土是黏土,一沾水就黏在铲子上,挖一下要刮半天,挖了没两尺,坑壁就开始往下塌。阿虎扔了铲子,坐在泥地上喘气:“这破土,挖得比愚公移山还难!秦大人,要不咱还是算了吧,大不了明年再种。”
“不能算。”小张走过来,从竹筐里掏出几根木楔子,“我爹在楚地挖渠时遇到过这种土,你们看——把木楔子楔进坑壁,隔一步楔一根,再用木板挡住,土就塌不了了。”他说着,拿起锤子往坑壁上楔木楔,动作熟练,显然是跟着张阿伯练过的。
秦斩也挽起袖子,拿起铲子:“大家跟着小张学,慢慢来,挖一尺是一尺。这渠挖通了,明年咱不光能种粟,还能种稻,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他这话像颗定心丸。王阿公颤巍巍地拿起小铲子,蹲在坑边帮着清理碎土;村里的妇人们也来了,她们背着竹筐,把挖出来的土运到田埂上,帮着夯土;连半大的孩子都提着小水桶,给大人送水。雨还没停,每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脸上全是泥,可没人喊累——他们知道,这渠是庐江的活路。
挖渠挖到第五天,又出了新问题。村南的渠要经过一片烂泥塘,一挖就冒黑水,土根本攥不住。李伯蹲在塘边,愁得直摸胡子:“这塘底是腐殖土,挖浅了排不出水,挖深了容易塌,这可咋整?”
秦斩盯着烂泥塘看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李伯,咱不用挖到底。你看,这塘边有不少柳树,咱把柳树枝砍下来,编成筐,里面填上石头,沿着渠边垒起来,再用黏土糊住缝,不就能挡土了?”
李伯一拍大腿:“对啊!楚地修水塘时用过这法子,我咋忘了!”
阿虎立刻带着后生们去砍柳枝,妇人们则跟着编筐。王阿公找来了家里珍藏的麻绳,说编筐结实。大家围着烂泥塘忙了两天,柳枝筐垒起的渠壁果然稳固,黑水顺着渠慢慢流进河里,塘里的水位一点点降下去,露出了底下的硬土。
渠快挖通的时候,小张又提出了新主意。他看着田里刚补种的粟苗,对秦斩说:“秦大人,就算渠挖通了,雨水多的时候,苗根还是容易泡着。要不咱教农户搭高垄?把苗种在垄上,垄沟里的水能顺着渠排走,根就淹不着了。”
秦斩让小张先在王阿公的田里试。小张拿着锄头,把田分成一块一块的,每块田中间挖出道浅沟,两边堆起半尺高的土垄,再把粟苗种在垄上。王阿公看着新种的苗,有点不放心:“这垄这么高,天旱了咋办?”
“您放心,”小张笑着说,“渠里会留水,天旱了就把水引到垄沟里,苗根能吸着水,还不会淹着。”
刚搭好高垄,天就变了脸。乌云压得很低,风裹着雨点子砸下来,比之前的雨还大。周郡守急得在渠边转圈:“秦大人,这雨要是下三天,渠能顶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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