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蓦地仿佛受了惊吓似的,忙不迭附声,“哪里,夫人这席话是要折煞方家了。”
“您指的是哪一句?”裴兮镇定自若地抿口茶,明知故问道,“竟折煞了大人。”
方瑞端坐,挺直脊梁合手说:“下官父亲与老国公是旧识,战场上并肩作战无数次,后来建国若非老国公惦念赏识,父亲也坐不上这朔州刺史的位置,既是战友亦是世交,方家后代岂敢忘了大恩。”
“方大人真是这般想的?”
他笃定,“自然。”
“就是梅家遭了难,方家也愿意出手相帮?”
“义不容辞!”
裴兮得到答案却未敢放下心中大石,落了盏,“皇帝召我夫君回京述职一事,可听闻了?”
方瑞垂手搭在大腿,“灵朔地界内,各州县的都收到了风声,南方战火席卷数年未停,难保不会烧至北边,陛下这时候调离国公爷,”他摇摇头,“当真帝心难测。”
“大人也知当下战局紧张,那皇帝又何尝看不清局势,大人以为他的这道圣旨究竟何意?”裴兮看着纱幔外的身影,“我一妇道人家不懂这里头弯弯绕绕,还得大人解惑。”
“这,下官不敢妄揣圣意。”
“是不敢,还是怕说出来要掉脑袋?”
方瑞一时如坐针毡,这夫人言辞大胆得很,叫他不懂该如何去接了。
“方大人,今日请你来,我就与你敞开天窗说亮话。”裴兮起身挽开纱幔一角走出来,“外祖父要你方家做这朔州刺史就是为这百年老宅沏一座坚不可摧的高墙,抵御外敌是你方家的使命,你若背弃,曾经一荣俱荣,现在必一损俱损。”
方瑞是明白人,自是听懂了裴兮的一番话,缓声说:“国公爷回京的消息传来,下官就知有大事发生,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如今见了国公夫人也才算是安稳了些。”
裴兮沉默地侧着身站在护栏旁,朝莲花池边的树荫下眺目,一个六七岁大的孩童正荡着千秋,季燃在身边守着。
“下官是盼着国公爷起事成功的,然,倘使失败了,我一家老小的命就……”方瑞难以启齿,“我能拿自己的命追随国公爷,但我的家人何其……”
“有些年不见,小公子都长这么大了。”裴兮轻飘飘地打断了方瑞。
方瑞赶紧提袍摆起来走到护栏前向下俯看,秋千上的不正是自己的小儿子,他大惊失色地偏眸,“夫人你!”
裴兮神情平静,“你是赌皇帝的仁慈和宽容,还是身为母亲要保护孩子的决心?方大人,天高皇帝远,把住眼前才是上上策,况且,南方战局处于下风,从黔渡打进了京安地界,离京城恐怕不远了,那么灵朔还有几日的安宁?武朝派出使臣与北楚会晤,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我家二弟迟迟未能迎娶郡主,北楚帝的盘算也昭然若揭,两国接壤的边境真的还能保持和平吗?方大人,内忧外患,国不将国,还有何可值得你去坚持的?”
方瑞捏紧宽袖里的拳头,看着自家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儿子,缄默了良久,终于道:“夫人要下官如何做?”
“你手中有五千兵马,守住朔州城,待我夫君回来即可。”裴兮看向方瑞的侧颊,“这段日子,我会好生照顾贵公子,大人尽管放心。”
方瑞微微蹙眉,受制于人令他不适,不过裴兮的这番话却道出了南晋目前的境况,若与北楚也起战事,梅鹤琅从内再挑起战火,灵朔很快便不攻自破,届时南晋的领土又还剩多少,他这个刺史还算刺史吗?
他掂量着,不情不愿地说:“那就劳烦夫人了。”
裴兮命侍女送方瑞出了府,拿孩子要挟,为人父母岂会不动怒,可这是她唯一想到的下下策了。换作阿琅在,断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然她只是一个冠有国公夫人名头的普通妇人,要不是有这层身份,对方怎会来府中听她说这些,但到底毫无威慑力,要稳住方瑞甚至暂且保护梅家,只能靠裹挟。
她搅动着冰凉的十指。
季燃在池边看方瑞在长廊走远,这方小公子一股脑捣腾手里的玩具,也未留意到自己远去的父亲。
裴兮步下楼台,步向季燃,“你让我说的很是管用。”
“一辈人有一辈人的思想,单靠上一辈人的情意来维系两家的关系是很单薄的,拿不准对方心底的想法,算计便是必要的。”季燃低头看身处事外的方家孩子。
“嗯,”裴兮轻声应了应,再次忧愁道,“过去这么久了,阿琅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季燃又何尝不担心着沙月。
远在丰州城外驻军地的梅鹤琅穿着小兵的铠甲,将一块面罩拢上了口鼻,放眼眺望,尽头是漫天的黄沙。灵朔境内的大小官员估摸都收到他被召回京都的消息,他不能贸然在官员前露面,只好去从前还是梅家护卫的霍沐那寻求相助。
“你跟着这支巡视边境线的队伍走,他们会护送你抵达铁骑二营。”霍沐送他上战马,仰视道,“遇上成群结队的胡人就量力而为,能杀就杀,替我解决了他们,要入冬了,这群蛮子又要来骚扰边陲小镇。”
梅鹤琅套上头盔,只露着一双有神的眸子,“放心。”
他说:“你上回抗旨,皇帝肯定龙颜大怒,你小心点。”
霍沐根本不放心上,“他要派官来撤掉我的职,我也没办法,现在就是尽力护您周全,就是被捉下狱了也不亏了。”
“我这个弟弟看人从未看错。”
“二爷讨赏时都没忘记我,现在轮到我报恩了,当然要对得住他。”他退后一步,“行了,别再耽误时辰,一路顺风!”
与此同时,温晚也在霍沐派出的一队兵力的护送下前往朔州。
由于梅鹤琅要赶往铁骑二营,途中难免碰见胡人出没,危险重重,并不适合带上温晚同行,于是只好分成两路。
晋楚战争一起,北楚的城镇便开始征兵,凡是四肢健全,不过半百者都要响应官府号召。温离在城里买好了干粮就速度赶去渡口,以免挨巡逻的官兵拦下,抓去充军。自从他们被江流冲散,钱财也沉了江底,现在就靠着荷包里仅剩的碎银逃命,陆路关卡众多,绕山路不切实际,唯一可行且能缩短脚程的法子依然是水路这一条。
他赶回去,隔了段距离就望见一队官兵堵在货船登船口,他立即停止脚步,躲往一旁高叠的麻袋后方。
“这是上头的命令,必须搜船。”官兵嚷道。
船工挂着笑脸说:“官爷要上去搜可以,但手脚须得小心点,这是玄都陆家的货船,里边装得都是易碎的宝瓶,碎了小的们不好交差。”
官兵眼神一敛,“长公主府的?”
“正是。”
“这是要送往何地?”
“最北边的镇子,陆家的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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