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追兵不断,莲净为了护他受不了不少的伤,一寸寸入了肉,还没愈合又添新伤。
他们的银子用光了,药箱在掉水时也不见踪迹,这新伤旧伤全靠山里采的药治,所以他们根本到不了岩城,只能抄近路赌一把,这一赌就是一身的伤。
入了南晋也并不安全。
他知道。
天机策终究追赶上来,几匹马将他们包围,挥起冰冷的长刀。林兔埋下头,抓紧了莲净的衣裳,耳边一声声刀鸣擦过,他抑制不住害怕,怕莲净会受重伤,怕他们这一次不会再有运气逃脱。
莲净杀红了双眼,他的步子变得愈加沉重,力气也在大量的消耗,浑身的伤口都在一处接一处的撕裂。他狰狞着脸杀出一条路,背稳林兔继续朝西逃。
不知道逃离了多远,他终于一把刀贯进土地,双膝跪倒,林兔也从背上摔了下来。
“阿净!阿净!”林兔慌乱爬起来去扶莲净的胳膊,检查伤势,他几乎哭出声,“你别有事,你有事我怎么办……”
莲净靠着手中的刀支撑着未倒,扯着带血的嘴角笑,“我,就是没劲了,哭什么,等回朔州,我也要办亲事,娶,你过……”
娶你过门。
声音戛然而止,莲净松开刀柄顷刻倒下。
“阿净——”
林兔嘶声哭喊,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睛,他抖着手指探到莲净的鼻前,吊在嗓子眼的心蓦地沉回了肚子。他又哭又笑,抹了把眼泪,艰难地背起昏厥的莲净,弯着腰继续走。
刺客说不定何时就追来了,他们不能停留,要赶紧离开找一处安全的地方。
他呢喃着,“你说要娶我过门的,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
天色渐暗,林子黑了下来,他走不动了就将莲净放在树底旁,让靠着树身。他摸索自己的衣襟,掏出之前采摘留下的止血草药,全塞嘴里顾不得它的苦使劲嚼碎。他扒开已经被刀划破的衣服,照着记忆找到受伤的位置,解开原来绑上的污秽的布条,就着它简单地擦掉先前敷上去的草药。他把嘴里的药吐到掌心,一点点抹在伤口,然后又从自己早就烂得不成样的衣摆撕了几块布条重新系上。
雪夜里的树林很冷,他用手掌扫去薄薄的积雪,在周围摸来几片枯枝败叶堆起来,从腰带拿出火折子点燃,依靠着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火光,紧紧与昏迷的莲净抱在一块取暖。
这样寒冷的夜晚,他管不了刺客和追兵会不会发现光亮从而追来,他只知道没有火,他害怕莲净会就如此睡过去,再也醒不来。强忍着席卷的疲倦,他瞪着眸子盯紧火堆,快要睡着了便又猛地惊醒,努力地打起精神,守着怀里的人。
恢复些精力的莲净醒了,天光照下婆娑的树梢,破碎的光影在树下的雪地摇曳,他偏头看抱着自己睡着的林兔,一夜,肩头俨然积了雪,他抽出捂在小腹的手,温柔地把雪拍去。
火堆仍在烧着,旁边放着捡来的枝干,是林兔清晨去周围拾的,可能是实在太困了,再抱着人就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莲净轻轻地从怀里脱身,继而把林兔揽入胸口,疼惜地想着让他的林大夫再睡一会,睡一会再赶路。
林兔是被饿醒的,他们这两日都在山林里打转,躲避刺客,没有什么功夫休息和弄吃的。
“我听见你肚子喊饿了。”莲净对着怀里说,“到了城里,我就先把刀当了,弄点钱买吃的。”
林兔却摇摇头,“它跟你挺久了吧,用着趁手就不要当了。”
“没事,二爷送的赤霄弓都沉水底了,这刀就平常之物,没什么特别的,换钱先活下来再说。”莲净低头碰了碰林兔的鼻子,“该起床了。”
熄灭篝火,他们便接着往西走,不清楚会走到哪个地方,但只要朝西就肯定能回到南晋。
他们用野果子和野菜充饥,渴了就吃两口雪,累了就找个能避风的角落,搂着歇息,他们的衣裳破烂得如同乞丐,搜山的军队发现他们,也只当他们是南边逃来躲避战火的流民。
“别睡在这,这里准备打仗了,赶紧走!”士兵催促他们。
莲净认得灵朔铁骑的甲胄,他激动地问:“这里是何处?”
旁边喜极而泣的男人搞得士兵一头雾水,“南晋边界,准备沦为战场了,还不快走!”
林兔眸子湿润,心道历经数月,总算是走到了。
他们加快脚步,又走了半日,终于上了官道,偶尔有列骑兵策马而过,这是在调往前线,看来进入备战阶段了。
望着跑远的马,林兔道:“这里也要打仗了。”
“嗯,我们赶紧进城,可能主子安排在此处的铺子还未撤,我们正好能问清近来的情况,拿两匹马赶回朔州。”
“好。”
镇子上的百姓收到军队要开战的消息开始往灵朔内撤了,他们进镇后只看见背着包袱神色匆匆的行人,大多数的铺子都关了门,他们转了圈也没找着一家还在敞着门做生意的当铺,莲净没法子了。
林兔宽慰道:“没银子也无妨,都到了灵朔,再不济走半个月也就到朔州,那么长的路都走来了,还怕最后一点的艰辛吗?”
“我是不怕,我怕的是你,都到这了还要随我吃苦。”莲净愧疚地低下头。
“你忘了卓兰在别的城中也设有铺子吗?”林兔浅浅一笑,“快走罢,我等着吃鸡腿了。”
莲净也勉强地笑了笑,知道林兔在安慰他,“好,走不动了,我再背你,我不会丢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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