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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共赴山河十二（第1页）

京安一带进入雨季，已连着数日下雨，发兵太恒须得经过群山，山路崎岖且少有修整的马道，多是行人踏出的野路，不易行军。武军不熟南晋地段，只得靠攻下京城后获取的舆图辨别南北以及找寻东进北上的出路。

“左帅，前方山道被泥石流堵住了。”斥候轻装上阵，未戴甲胄，披着淌水的蓑笠到马前半跪回禀，并双手呈上，“这是在冲垮的泥土中找到的。”

雨天的山林暗如冬日的傍晚，左安隔着薄薄的雨幕垂眼看去，正同他所料是块隶属武军士兵的军牌，木头质地，刻着独有的花纹，牌面乃是士兵姓名，为防潮还浸过隔水的油漆。

他一瞧便识出。

泥土中为何会出现这个，左安心知肚明。虽不曾与那梅家三子正面交锋，但也是暗暗较量过，此人善领轻骑穿梭阵前，搅乱他的行兵策略，如今甚至多次阻碍他北上的步伐，仔细一算，一路不下十回，招恨得紧，然他却束手无策，始终捉不住这条滑溜溜的泥鳅。

斥候见将军不语，也不敢出声请示是否绕道。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几回，被路上的“意外”拖住行军速度，尽管入夏时节多雨，也不至于什么倒霉事都叫他们给遇上，何况每一回都有四五块自己人的牌子，见牌不见人，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泥鳅’倒是有毅力，一月来坚持不懈。”左安口中不屑提及的“泥鳅”除了率轻骑上蹿下跳的梅鹤翎，别无他人，“还不忘留这东西作为挑衅。”

斥候听清将军所言，回道：“咱们的行踪都叫敌人看破了。”

若是未看破，梅鹤翎不可能回回绊子都使得正好。

左安早前便就料到，无奈此路必经，明知会遭堵截也无可奈何。山中绕路风险太大，况且还是大雾弥漫的雨天，若非十分熟悉这段山路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冒险。

“他们人马不多，只胜在领兵的是张‘图’，晓得如何跑能快我们一步。”

他看得清局势，苦于没有破局的办法。

眼下绕道得后撤一段，然后打另外一条路走，与其浪费两日不如派人手尽快清除泥石，“确保不会二次塌陷，半日内清出道！”

初夏的雨水凉快，浇在盔甲上，身上仿佛罩着一层寒霜，轻骑如山中黑豹疾驰过树林，梅鹤翎带着他们不走马道，而是抄近路，凭着少年时二哥逼他硬生生记入脑海的舆图，与武军拉开距离，并设法在前方布置障碍。

灵朔前线敌军的动向太过引人怀疑，或许景夙尚还看不清敌人的意图，但身处后方的他却揣摩出了一二，虽说起初就是打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态跟踪左安的部队，而今看来，他就没猜错。

梅鹤翎思忖着勒停马，下令原地休息一个时辰进行整顿。他们没多少歇脚的时间，赶在武军前头是他们唯一的优势，如果失败了，他们除非不分昼夜的赶超外，没有任何应对的法子。

少数兵力岂能与敌军大部队硬碰硬，唯有巧取。

他从越影鸿踪的包袱里摸出干粮，大饼入水了，闻着还有股馊味。这是轻骑离开军营后仅剩的粮食，没任务的时候，还能有功夫打点野味改善伙食，现在时间紧迫，哪有多余的闲情，他们都一口溪水一口馊掉的饼，嚼两下咽进肚子了。士兵里没人抱怨一句，因为他们的将军也不例外。

头盔上的雨渍不断淌下来，风一下将雨汽拂上面庞，小憩一炷香的梅鹤翎睁眼，用湿透的掌心抹了把脸，算是洗过一遍，提了提精神。深入敌营后方，他便与身在北楚的二哥失去联系，也不知哥哥们境况如何，还有深入腹地的阿离，他不禁算起二哥东进的日子，北边的寒冬已过，雪也该化了，消息是不是也该到了。

“报——”骑兵大喊，驾马骑过列队的武军中，由于军情十万火急，他停下马就不慎从马背摔落，扑了一脸的泥水，跪在主将跟前呈信，“左帅！君上有旨！”

左安当即下马双手领旨，以免信件叫雨打湿，而信中只寥寥几字，写着“速回阵前”。

君上是要他放弃北上的念头，率兵回守京安与灵朔的交界线。他一时间不明白何故，此时攻打太恒是最好的时机，若放弃，朱妤便白死了。

左安想到此处踌躇不决，内心的仇恨令他心有不甘，杀将军的仇人似乎就在眼前，而他却不得不因旨意半途而返。

骑兵出声提醒一直沉默不言的将军，“左帅，这是君上的意思，您莫要冲动行事。”

左安眸子暗下，片刻后，方无奈下令，命全军原路返回。

梅鹤翎耍的计谋终究是起效，得逞了。

******

太恒这边收到景夙的信及派来的两千轻骑已是与朱妤交战后的好些日子。

信件照常由温晚念给梅鹤卿听，内容很简单，一是提醒梅鹤卿，武朝有派军太恒之意；二是两千轻骑的安排，是来助其守城。景夙估摸知道，原先五千兵马一再调度，纵然途中有接纳战俘，可还得继续东进，留在城中驻防的兵力不多，因此出于大局考虑，向太恒增援。

随着天气渐暖，梅鹤卿终是断药，不过林兔仍建议戒吃浓茶，改为当季的花茶便可。梅鹤卿欣然同意，于是林兔亲自到街市采买，将府上的茶叶一概换掉，独为需要值夜的风荷留些提神醒脑的。

听着檐下的雨声，鼻尖嗅着花茶的清香，梅鹤卿心中愉悦，近来太恒局面风平浪静，出城探查的士兵也未带回任何坏消息，这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老师静坐，在想何事？”温晚觉着屋中太静，看不进书，便侧首问。

梅鹤卿微微扬起唇角，温和地说：“卓兰怕热，往年此时，是要开始仔细养着芙蓉了。”

“养芙蓉？”温晚不懂，当是老师和哥哥之间的秘密。

“待八月一开，便可收来做芙蓉羹，他爱吃的。”

“原来如此。”

梅鹤卿不由自主地弯着唇角，提及温离情难自控。

温晚全看在眼中，撑着脑袋望窗台外的雨景，心道他也想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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