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煞气阴霾,吝啬地洒落在苍岚山之巅这片新生的焦土上。风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散不去的血腥焦糊味,呜咽着掠过满目疮痍,卷起些许灰烬,如同亡魂不甘的低语。
萧无涯孤立于废墟中央,身影在惨淡的天光下显得异常单薄。他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巨大的、吞噬了师父一切的焦黑坑洞,那里空无一物,唯有青烟袅袅,诉说着最终的惨烈。形神俱灭,连衣冠冢都无从建起。
但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株被影煞齐根斩断、已然彻底枯死的巨大老桃树树桩上。焦黑的断面触目惊心,但它庞大的根系依旧深深扎入土地,沉默而顽固,如同道长那十五年不曾动摇的守护。
就是这里了。
他步履蹒跚地走过去,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碎裂的心上。他解下一直背在身后的惊蛰剑——这柄道长临终前赠予他、嘱托“以后护你”的法剑。此刻,他却要以它为铲,为它的旧主挖掘一座空坟。
剑尖插入焦黑板结的土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调动起体内那微薄得可怜的、刚刚恢复一丝的元气,灌注于剑身。惊蛰剑发出低微的嗡鸣,紫色的雷光不再炽盛,反而变得柔和,仿佛理解主人的心意,小心翼翼地协助他破开土地。
没有棺椁,没有碑石。
他挖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汗水混着泪水滴落,迅速被焦土吸收。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十五年来的点点滴滴——道长严厉的教导、温和的笑容、深夜为他压制煞气的疲惫、以及最后那决绝自爆的璀璨光芒……
最终,一个浅坑挖成了。他从怀中,极其小心地取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洗得发白的灰色旧道袍——这是道长平日最常穿的衣物,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与药草气息。他又将一方边缘已经磨损的旧蒲团放入坑中,那是道长打坐诵经之物。
这便是师父留给他,能够入土为安的全部了。
他跪在坑边,将道袍和蒲团仔细摆放好,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沉睡的亲人。
然后,他俯下身,额头深深抵在冰冷粗糙的焦土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没有哭声,没有言语。
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和那一声声沉闷的、叩击大地的响动,如同最悲怆的哀鸣。
每一个头磕下,都是一个无声的誓言,一份沉重的承诺,一次刻骨铭心的告别。
师父,您的教诲,无涯刻骨铭心。
您的守护,无涯永世不忘。
您的道,无涯会走下去。
您的仇……无涯……终有一日……
最后一个念头,带着冰冷的寒意,被他死死压回心底。道长最后残影的叮嘱——“莫要成魔”——如同警钟,在脑海中轰鸣。
他缓缓直起身,用颤抖的双手,一捧一捧地将焦土推入坑中,仔细掩埋。直到那抹熟悉的灰色彻底消失在黑色的泥土之下。
没有立碑。他不知道该刻什么。清风观已毁,道长之名,或许也不该再留于此地,徒惹邪魔觊觎。就让这一切,归于尘土,归于寂静。
做完这一切,他沉默地跪坐了许久,直到双腿麻木。然后,他挣扎着站起,目光转向不远处那株同样凋零的老槐树。
走到槐树下,他再次以惊蛰为铲,挖掘起来。这一次,坑更小,也更浅。
他从怀中,掏出那颗染着小石头鲜血、冰冷坚硬的“磨血石子”。血迹已然发黑,牢牢渗入了石质纹理,如同那段友情与惨剧永恒的烙印。
他将石子轻轻放入小小的土坑中。眼前仿佛又闪过那个黑瘦少年腼腆的笑容,耳边响起那句“石头硬,能替你挡野兽,挡坏人”的稚嫩承诺。
最终,你也没能挡住那些真正的、最坏的“坏人”……
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他填平土壤,同样没有立碑。小石头的名字,和他的家一样,已然湮灭在那场血腥的屠杀中,或许,也不该再被提起。
两个小小的土堆,并排躺在焦黑的废墟上,一个稍大,一个极小,同样简陋,同样寂静。一个代表着十五年的养育之恩与舍命相护,一个代表着短暂却纯粹的友谊与无妄之灾。
萧无涯站在两个土堆前,仿佛站在他人生的分界线上。身后,是彻底埋葬的过去;前方,是迷雾重重、杀机四伏的未来。
巨大的孤独与茫然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缓缓闭上眼睛,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悲恸与无助。本能地,一段早已融入骨血的经文,自干涩的唇间缓缓流淌而出。不再是平日里为了宁神静气,也不再是危机时刻为了压制煞气,而是第一次,如此完整、如此清晰、带着一种全新的、沉痛的体悟,低声诵念: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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