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着嘴转了一圈,一回头,却见狐狸笼着手站在门口。他斜靠着门柱,平静地望着我,双眸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
我抱着小衣裳笑着过去:&ldo;六叔在哪里发了财?买回来这么多东西。&rdo;
狐狸嘴角一扯,淡淡道:&ldo;别人送的。&rdo;
我笑问:&ldo;谁啊?六叔的相好?出手这么大方。&rdo;
狐狸没回答,老七却笑着道:&ldo;是江文略,江二公子。他派人送这些东西来,说是上次来拜祭大哥时,听说大嫂有了身孕,念及大嫂在山上,什么都不方便,为表与我们鸡公寨合作的诚意,特命人买了这些大嫂用得着的东西送过来。并说请大嫂安心养胎,若缺什么只管说一声,他马上派人送到。&rdo;
我脑中一阵眩晕,全身僵硬,手足冰凉,愣在当场。
狐狸默然看了我许久,忽然扯过我手中的婴儿衣裳,拎起来看了看,再往地上一丢,用不屑一顾的语气道:&ldo;料子不够好,到时候会磨坏我们少寨主的皮肤。&rdo;
他慢悠悠踱过去,将礼盒一个接一个地掀开,又将盒中的东西一件接一件地丢在地上。
&ldo;这件衣服太难看,啧啧啧,江老二眼光真差。&rdo;
&ldo;这人参看着是假的,大嫂可别吃出毛病来。&rdo;
&ldo;这是什么?江老二怎么尽买些没品味的东西!&rdo;
他又看着那摇篮,皱眉道:&ldo;什么烂木头做的,一股子霉味!&rdo;
老七吓得急窜过去,将东西一一捡起,瞪着狐狸道:&ldo;六哥,你发神经啊!&rdo;野狼们也纷纷停住脚步,吃惊地望向狐狸。
狐狸罢了手,转身看向我,目光深沉而冰冷。
我茫然了许久,张嘴一笑,但这笑声未免太过干涩,到了唇边便变成了干咳。
看着众人的目光都向我投过来,我摸了摸冰凉的脸,再干咳一声,冷冷道:&ldo;六叔说得对,这些东西太差劲,我都看不上。老七,帮把我这些东西都送回给他们,并且告诉那江什么的人,不劳他一个外人来多管闲事!&rdo;
老七急了,抱着手里那件婴儿的小衣裳不肯放手,脸涨得通红:&ldo;大、大嫂,你刚才明明很喜欢------&rdo;
狐狸急步过来,猛地抢过他手中的东西,恶狠狠道:&ldo;大嫂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你不听大嫂的话是不是?!&rdo;
见老七和野狼们还不动,狐狸一回手,指向议事厅正壁上挂着的豹子头画像,厉声道:&ldo;大哥还看着呢,你们就不把大嫂的话放在心上了吗?!&rdo;
可怜老七这个孩子,吓得一哆嗦,胡乱抱起几个礼盒,就往外面跑。
我却忽然扬声道:&ldo;老七,等一等!&rdo;
老七立马停住脚步,抱着东西回转来,可怜兮兮地望着我,结结巴巴道:&ldo;大嫂,这、这些东西,其实挺好的,主要是您确实缺这些。&rdo;
我回头望向狐狸,与他对望片刻,缓缓道:&ldo;六叔,我很讨厌这些东西,送回去白白浪费人手和时间,不如---&rdo;
狐狸挑了挑眉,微笑道:&ldo;如何?大嫂尽管吩咐,小弟莫敢不从。&rdo;
我慢慢闭上双眼,无比平静地说了一句。
&ldo;烧吧。&rdo;
枣树下,火光熊熊。还隐隐传来野狼们的议论之声。
我将自己关在小木屋里,站在窗前,遥望那冲天的烈火,闻着时不时飘来的烧焦气味,将衣带放在手心,揉搓了又揉搓。
曾几何时,我躺在一个人的臂弯中,与他幸福地憧憬,若是怀上了孩子,应当如何如何。
&ldo;我要做最漂亮的孕妇衣裳。&rdo;
&ldo;要给孩子穿最漂亮最舒适的衣服。&rdo;
&ldo;要准备一个全永嘉最精致的摇篮,最好到王木匠家去订做,他雕工是最好的。&rdo;
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微笑着应好。待我说完,他揪着我的鼻子道:&ldo;还有,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才能替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出来。&rdo;
我当然不依,窈娘窈娘,如果变得肥娘肥娘,那可太惨不忍睹。于是他便用手来呵痒,我们从榻上嘻嘻哈哈滚到了床上。
当日我想要的,今日他都送到了面前。
却不再是送给他的妻子沈窈娘,而是作为政治联盟的工具,送给合作伙伴,鸡公山故寨主的遗孀沈青瑶。
这夜风有些大,狐狸却依然前来敲门,带我去山顶赏月吹笛。
笛音缠缠绵绵,如同丝线,将我的心密密麻麻地缠住,正当我惆怅得不能再惆怅、伤感得不能再伤感时,他却猛地吹出一个尖锐至极的高音,如同利剪,啪地一声合拢,将所有丝线毅然剪断。
狐狸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向他干笑了一声:&ldo;六叔吹得真好。&rdo;
狐狸忍俊不禁,将手中竹笛举起来,笑道:&ldo;笛膜破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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