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口子就安心过年吧!别再多管闲事儿啦。过了年,找房搬家,我给你们出房钱买家具都行!”
刘泰保满面通红,说:“你别骂我!现在既然这样,我就求你一件事。
我为这口宝剑不容易,不是我逼着追着,那他妈的侠客也许还舍不得把宝剑送回。现在求你把宝剑拿出来,叫我看一看!”
得禄说:“你还疑心他送回来的是假的吗?今天早晨发现了,贝勒爷那时还没上朝,立时看了看,试了试,一点儿没错。”
刘泰保摆手说:“我不是说是假,我是想开开眼。奔忙了一个多月,如今宝剑自己飞回来啦,还不叫我看看吗?”
得禄点头说:“好吧!可是贝勒爷现在还没下朝,宝剑搁在那儿,谁也不敢动。等爷回来,我替你请示请示,我想爷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刘泰保怔了一会,就点头说:“好吧!”得禄就拿着礼物进班房里去了。
刘泰保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府门,本想回家去懊睡一天,可是自觉得连见自己的媳妇儿全没有脸。忽然想起,事情不能就如此完结。贼人退回了宝剑,可见他们是心虚气馁,我刘泰保应当乘胜进攻。好,找俞秀莲去,现在宝剑的事不提了,可是还得把小狐狸捉住,那才能挣回我一朵莲花的脸面。于是,刘泰保就急急地往东四牌楼走去。
此时天色已快到正午,走到三条胡同德宅的门首,见双门紧闭,他就上前去打门。门从里面开了,出来的是赶车的福子,刘泰保就说:“你认识我吧?”
福子点头,笑着说:“我认识!您是刘爷,您是找我们老爷吗?”
刘泰保说:“你们老爷不见倒不要紧,我找的是在这儿住的俞姑娘。”
福子说:“俞姑娘走啦!您不知道吗?”
刘泰保吃了一惊,赶紧问说:“什么时候走的?”
福子说:“刚才,大概有九点多钟。她走后,玉宅三小姐打发人送来礼物,没赶上,又退回去了!”
刘泰保发着怔说:“什么事儿,要这样急着走?她家里又没有男人!”
福子就笑了笑。
刘泰保又问说:“德五爷在家没有?我要见见!”
福子说:“请您到门房坐一会儿吧!我进去看看。”
刘泰保就迈进了门槛,福子把大门又掩上,便往二门里去了。这里刘泰保只在门里站着,心中十分不痛快。少时,福子又出来说:“我们五爷有请!”刘泰保更不高兴,心说:德五一个大闲人,也这么大的架子。
福子把他领进了书房,德啸峰起身拱手相迎,刘泰保也抱拳笑问说:“五哥现在每天干些什么?”
德啸峰赔着笑,又微叹着说:“十分无聊!不过是看看书,练练大字,我倒像个才入塾的小学生了!”遂请刘泰保落座,自己给斟茶。房中的炭火很暖,桌上堆着许多书籍。德啸峰穿着绛紫色的丝棉袍,脸上倒是很胖,自从留了胡子后,越显得有福的样子。他手里托着水烟袋,悄声问:“府里的那口宝剑已经送回去了吧?”
刘泰保吃了一惊,赶紧又作笑说:“五哥怎么知道得这么早?”
德啸峰说:“我是听俞姑娘说的。她今天早晨就走了,临走之时叫我派人去告诉你,说是宝剑已在昨夜送还铁府。可是我这里因为用人不得闲,又想你天天在府里,宝剑若是忽然璧返,你不会不知道的,所以还没容我去告诉你,你就来了。”
刘泰保暗暗喘了口气,心中恨恨地想:好个俞秀莲!你简直是看不起我。宝剑昨夜就送回铁府了,你并不是不知道,可是你偏要骗我,说什么今晚才能够送回去!
德啸峰又悄声说:“有一件秘密的事情,我要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对外人去说!”
刘泰保直着眼睛问:“什么事?”
德啸峰说:“俞秀莲此次来京,是有用意的。”
刘泰保又问:“是有什么用意?”
德啸峰说:“她并未对我明说,这不过是我的猜想。因为前几年李慕白在北京杀死了黄骥北。他在京城有案,所以不敢放胆前来。如今据我猜,俞秀莲此次来,就是为探听探听风声,李慕白此时多半就住在巨鹿县。俞秀莲来京住了这几日,她见京中之人已不再注意李慕白早先的那件事了,所以无论别人怎么挽留她在此过年,她也一定要走。她多半是要赶回巨鹿县,把京城的近况告诉李慕白,然后他们二人好一同前来。老弟,你就等着吧!你不是从去年就想见见李慕白吗?等他来了,我一定要给你们二位介绍。”
刘泰保一听,不由得笑了,说:“哈哈!这么一说,李慕白跟俞秀莲早就成了两口子啦?”
德啸峰摇头说:“还不至于!他们二人全都生性古怪。俞秀莲未尝不钟情于李慕白,可是李慕白为人太为迂腐,恐怕他还是不愿意。不过我倒愿意他们二人成亲,然后我出点儿力,把李慕白的官司疏通疏通,就叫他们二人在京长住,免得他们连年漂泊江湖。”
刘泰保说:“五哥你对朋友太厚了,不怪有人说你是当代的孟尝君!”
德啸峰叹道:“我若有孟尝君那样的富贵,我也不能见朋友们漂流奔走。即如老弟,空负一身武艺,如今做了这闲散的教拳师傅,岂不是淹没了!”
刘泰保脸一红,怔了一会儿,又悄声问说:“五哥,兄弟还要跟你打听点儿事。俞秀莲昨天对我说,她已见着了那盗剑的贼人,她完全知道那人的底细和来历。可是她又瞒着我,不告诉我那人是谁。也许她是不放心我,因为我跟她的交情太浅;不过,她不至于瞒五哥吧?请五哥告诉我那贼人是谁,省得我的心里纳闷儿。我又非官非吏,手里没有火签,身边没有捕票,我知道他是谁,也绝不敢去拿他。碰巧他若不弃,我还许跟他交交朋友呢!”
德啸峰摇头说:“我也实在不知道,不然我告诉你可又有什么?我已经把李慕白将要来京之事告诉了。只是据我想,那盗剑之人一定是个非常人物,武术不在李、俞二人之下。此人也绝不是盗贼,他取去宝剑之事,不过是一种游戏!”
刘泰保撇嘴说:“好!他这么一游戏,我刘泰保的名头几乎完了!好,五哥再会!”他起身抱拳,告辞而出,德啸峰把他送出了大门。
刘泰保走出三条胡同,就直往前门外,先到泰兴镖店去看孙正礼。孙正礼的伤势虽未痊愈,可是吃喝照常。碧眼狐狸已死,宝剑已送回铁府的事情他全都知道,因为今天早晨俞秀莲临走之时,已到他这里来过了。他仍然十分不服气,说:“小刘,你等我的伤好了,咱们再干!我师妹饶了小狐狸,咱们不能饶!”刘泰保又到全兴镖店去看杨健堂和梁七。梁七的伤势虽略重些,可是也不至有生命危险。他们这里的人,对于俞秀莲办的事倒还都不晓得,刘泰保也没对他们说。
约莫下午四点多钟,刘泰保才走进城。他心中仍是很烦闷,有一口气堵在胸中,总是出不来。走到北城,将转弯鼓楼之时,忽然一扭头,看见身后边有个小叫花子。刘泰保生气地回身就要奔过去打,可是又见那小乞丐是往一家铺户门前要饭去了。刘泰保又就想:我打个小乞丐做什么?
他妈的我武艺不高,遭人愚弄,自己不要强,想拿一个小乞丐出气,我算什么英雄?一边走,一边暗自叹气。忽然对面来了一个人,叫着说:“刘大爷!”刘泰保抬头一看,见是北城的一个小土痞,肩膀上扛着一串钱,仿佛是要上赌局的样子。这人把刘泰保拉到一旁,悄声问说:“怎么样了?刘爷您这几天一定够忙的。碧眼狐狸死了,小狐狸怎么样了?”
刘泰保昂起胸来,说:“事情已快办完了,宝剑已被我索回,交回了铁府。小狐狸,我先容他过个年,等到过年我再捉他归案!”说着扬头一笑走去。但是他心中却极羞惭,暗想:这样鼓着肚子装胖子的事,长了也是不行呀!早晚闹得京城无人不知,我一朵莲花早晚得被人称为“饭桶”。
那时我还有什么脸教拳?还有什么脸见人?
他无精打采地走进了铁小贝勒府,直头就去找得禄,问说:“怎么样?该跟爷说说,把宝剑让我看看吧?”
得禄说:“刚才我已替你请示了,爷说可以,还要叫你去见见,有话要吩咐你!”
刘泰保一听,倒不禁一怔,就说:“好啦!请大哥给我回一声,爷现在要是闲着啦,我就去见一见!”
得禄说:“你在这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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