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快步进入乾清门,侍卫见了,忙拱手道安。明珠顾不得答理,匆匆进门。进了乾清宫,明珠直奔西暖阁,高声喊道:&ldo;皇上大喜!&rdo;
皇上正在看书,见明珠如此鲁莽,微微皱起了眉头。明珠忙跪下奏道:&ldo;请皇上恕罪!明珠太高兴了,忘了大臣之体!&rdo;
皇上忙放下书卷,道:&ldo;快说,什么喜事?&rdo;
明珠递上云南五百里加急,道:&ldo;恭喜皇上,云南收复了!&rdo;
皇上从炕上一腾而起,双手接过云南五百里加急,哈哈大笑,道:&ldo;快把南书房的人都叫来!&rdo;
张善德马上吩咐下面公公去南书房传旨。
没多时,张英、高士奇,还有新入南书房的徐乾学等都到了。皇上笑容满面,道:&ldo;国朝开国六十七年,鼎定天下已三十八年。而今收复云南,从此金瓯永固!如今只剩台湾孤悬海外,朕决意蓄势克复!这些日子真是好事连连哪。近日召试翰林院、詹事府诸臣,朕非常满意。往日多次召试,都是陈廷敬第一。此次召试,徐乾学第一。&rdo;
徐乾学忙拱手谢恩:&ldo;臣感谢皇上擢拔之恩!&rdo;
张英见皇上说到了陈廷敬,赶紧奏道:&ldo;启奏皇上,陈廷敬守制三年已满,臣奏请皇上召陈廷敬回京!&rdo;
皇上尚未开言,高士奇道:&ldo;皇上曾有谕示,陈廷敬永不叙用!&rdo;
皇上仍是微笑着,却不说话。
张英道:&ldo;启奏皇上,陈廷敬虽曾有罪,但时过境迁,应予宽贷。皇上多次教谕臣等,用人宜宽,宽则得众!&rdo;
明珠暗忖皇上心思,似有召回陈廷敬之意,便顺水推舟:&ldo;启奏皇上,臣以为应该召回陈廷敬!&rdo;
皇上点头道:&ldo;朕依明珠、张英所奏,召回陈廷敬!&rdo;张英赶紧替陈廷敬谢了恩。
皇上道:&ldo;收复云南,应当普天同庆!你们好好议议,朕要在奉先殿、太庙、盛京祭祖告天,礼仪如何,行期如何,务必细细议定!&rdo;
明珠等领旨,出了乾清宫。高士奇瞅着空儿问明珠:&ldo;明相国,您怎么替陈廷敬说话?他可是罪臣啊!&rdo;
明珠望望高士奇,轻声笑道:&ldo;您在宫里白混这么多年,您真以为陈廷敬有罪?他根本就没罪!&rdo;明珠说罢,径自走开了。
四十
陈廷敬兄弟奉旨回京,轻车上路。一日赶到太原,已是黄昏时分。不愿惊动督抚等地方官员,顺路找了家客栈住下。翌日早起,匆匆吃过些东西就要启程,不想大顺为着结账同店家吵了起来。原来路上用光了铜钱,只剩银子了。店家找不开,道:&ldo;客官,您这银元宝十二两,抵得小店整个家当了,我哪里找得开?&rdo;
大顺一脸和气,说:&ldo;店家,我们铜钱用完了,您给想想办法找开。&rdo;
店家却横了脸,道:&ldo;我没办法想,反正你得付账,不然就不得走人。&rdo;
大顺听了很生气,道:&ldo;你这人怎么不讲理?&rdo;
店家却说:&ldo;我怎么不讲理?住店付钱,天经地义!&rdo;
大顺也来火了,说:&ldo;不是我不付,是你找不开!&rdo;
店家越发刁泼,说:&ldo;别寒碜我了,小店虽说本小利薄,银子还是见过的!&rdo;
陈廷敬听得外头吵闹,出来看看。那店家脾气不好,越是好言相劝,他调门儿越高。这时,进来个穿官服的人,后头还跟着几个衙役。那人见了陈廷敬就拱手而拜:&ldo;太原知府杨先之见过陈大人!&rdo;
陈廷敬忙还礼道:&ldo;不想惊动杨大人了!&rdo;
杨先之说:&ldo;卑府昨日夜里才听说陈大人路过敝地,却不敢深夜打扰!&rdo;店家见这等场面,早缩着脖子站到旁边去了。
杨先之回头骂道:&ldo;这是京城的陈大人,你怎么不长眼?&rdo;
店家忙跪了下来,叩头道:&ldo;请大人恕小的不知之罪。&rdo;
陈廷敬忙叫大顺扶店家起来,说:&ldo;不妨不妨,你并没有错。&rdo;
店家从地上爬起来,慌忙招呼伙计看座上茶。陈廷敬同杨先之礼让着,就在客栈堂内坐下喝茶聊天。陈廷敬又叫来陈廷统同杨先之见过。杨先之恳请陈廷敬再留一日,好尽尽地主之谊,还得报与总督大人跟抚台大人知道。陈廷敬只道奉旨还京,不敢耽搁,请杨先之代向总督大人跟抚台大人请安。
大顺在旁插话:&ldo;杨大人,店家找不开银子,我们身边又没有铜钱了,请杨大人帮忙想想办法。&rdo;
杨先之说:&ldo;这个好办,你们只管上路就是了。&rdo;
陈廷敬忙摇手道:&ldo;那可不行!&rdo;
杨先之笑道:&ldo;陈大人两袖清风,卑府向来敬仰。您不妨先上路,这客栈的花销卑府代为垫付,陈大人日后还我就是了。&rdo;
陈廷敬便要先放些银子,杨先之硬是不肯接,只道日后算账就是了。陈廷敬想想也只好如此,就谢过了杨先之。难免说起铜钱短缺的事,店家便倒了满肚子苦水,只道再这般下去,小店生意没法做了。杨先之说他也觉得奇怪,怎么会见不到铜钱,朝廷得早日想想办法。陈廷敬便问太原这边可有jian商毁钱鬻铜之事,杨先之只道暂时尚未闻晓。
陈廷敬日夜兼程回到京城,才知道皇上上盛京祭祖去了,尚有二十几日方能回銮。不用即刻面圣,陈廷敬专心在家写了份《贺云南荡平表》,每日便读书课子,或同岳父诗酒唱和,日子很是消闲。
皇上还宫途中,有臣工奏闻民间制钱短缺,多有不便。皇上便召诸臣询问:&ldo;去年朝廷铸钱多少?&rdo;
萨穆哈奏道:&ldo;回皇上,去年铸钱两亿八千九百一十二万一千零五十文,同上年持平!&rdo;
皇上又问:&ldo;朝廷铸钱并没有减少,如何市面上就缺少铜钱呢?&rdo;
明珠道:&ldo;启奏皇上,臣已着人查访,发现症结在于钱价太贵。朝廷定制,一两银子值铜钱千文,而市面上一两银子只能兑换铜钱八九百文。钱价贵了,百姓不认,制钱就死了,走不动,市面上就见不到了。&rdo;
皇上刨根究底:&ldo;什么原因让钱价贵了?&rdo;
明珠又说:&ldo;旧钱、新钱并行,自古各朝都是如此。但因百姓不喜欢用顺治旧钱,尤其是顺治十年所铸旧钱太轻,百姓不认。旧钱壅滞,新钱太少,市面上铜钱流通就不方便了。铜钱少了,钱价就贵了。&rdo;
皇上道:&ldo;铜钱少了,难免私铸,最终将祸害朝廷跟百姓。你们有什么好法子?&rdo;
明珠奏道:&ldo;臣以为应改铸新钱,更改一文重一钱的定制,加重铜钱的重量。&rdo;
皇上略加思忖,道:&ldo;自古铸钱时轻时重,都视情势而定。朝廷正备战台湾,理顺钱法至为重要。制钱壅塞,则民生不便,天下财货无所出也,最终将危及库银跟军饷!&rdo;
明珠道:&ldo;臣等已经商议,新铸钱币以一文重一钱二分五厘为宜。&rdo;
皇上道:&ldo;好吧,你们既然已经细议,朕准奏。萨穆哈,着你户部火速敦促宝泉局加紧鼓铸,发往民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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