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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第1页）

陈廷敬很有兴趣，道：&ldo;您说说这个税赋新法吧。&rdo;

阚祯兆说：&ldo;钦差大人奏请朝廷废除了云南采铜税收，减轻了百姓负担，自然是好事。但云南铜税是衙门里的主要进项，现在没了。如不再辟新的财源，长此以往，终究要坐吃山空的。&rdo;

陈廷敬问：&ldo;您有什么好办法？&rdo;

阚祯兆道：&ldo;钦差大人有所不知，云南多山少地，百姓穷苦，要在黎民百姓头上均摊税赋，非常之难。但云南除铜之外，还产盐，产茶，还有大量马帮、商行。目前朝廷对云南盐、茶管得过松，马帮、商行也多不交税。&rdo;

陈廷敬点头道：&ldo;哦，对了，只要把盐、茶、马帮、商行管好，合理征税，财源就不愁了。&rdo;

阚祯兆说：&ldo;我家望达也是个心忧天下的读书人，我们父子俩合计，写了个税赋新法的策论，想请制台大人转呈皇上。&rdo;

陈廷敬说：&ldo;我来云南之前，皇上并没有收到这个折子。&rdo;

阚祯兆使劲儿摇头，说：&ldo;王继文根本就没有上呈皇上！他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图在云南做些表面文章，等着升官，拍屁股走人！可是，皇上不知道，商家们先知道了。他们并不知晓详情，只听说阚家父子给朝廷出了个馊主意，要从他们腰包里掏钱。向云鹤带头状告阚家，就为这件事！&rdo;

陈廷敬低头寻思半日，说：&ldo;我算了账，动用藩库里的银子作协饷，也只是现银部分，另外采办粮糙和马匹的银子是哪里来的？&rdo;

阚祯兆道：&ldo;我也在算这个账，摸不着头绪。库银除了挪作协饷的七十八万两，还有十二万两对不上号，杨文启赖我贪了，也没说这些银子用作采办粮糙和马匹了。&rdo;

陈廷敬说：&ldo;这十二万两银子并不够采办粮糙和马匹之用。王继文还有银子哪里来的呢？&rdo;

阚望达道：&ldo;我也想不清楚。王继文做巡抚这几年，倒确实没有向百姓摊派一两银子，大家都叫他王青天。他的那些银子是从哪儿来的呢？&rdo;

很快就日暮了，回城已晚。陈廷敬也不着急，吩咐就在寺里住下。方丈这才知道陈廷敬原来是钦差，便跟前跟后，念佛不止，还非得求了墨宝不可。

第二日，用过斋饭，陈廷敬携阚家父子登舟回城。船过滇池，水波不惊，白鸥起起落落，忽远忽近。

船渐近码头，岸上却已聚着很多人。阚望达眼尖，认出那些人来，便道：&ldo;糟了，都是盐行街的商家，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rdo;

原来前日陈廷敬说了，第二日巡抚衙门还银子。昨日商家们便涌到巡抚衙门去了，衙门里的人说需得找着阚祯兆，借据是他签的字。商家们又赶到阚家盐行，差点儿同阚家家丁打了起来。这时，不知又听谁说陈廷敬要把阚家父子的税赋新法上奏朝廷，不光这回借出去的银子要抵税，今后大家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商家们更是火了，说干脆杀了这狗官算了。他们听说陈廷敬上了华亭寺，便早早儿赶到这里候着。

船离岸还有丈余，岸上几个人就伸出竹竿，使劲往船上戳，船便摇晃着往后退去。三只船碰在一起，差些儿翻了。岸上人高声喊道：&ldo;不还我们银子，你们休想上岸！废了那个狗屁税赋新法！不许他们上岸！&rdo;

陈廷敬站在船上并不说话，等岸上稍微安静些，才喊道：&ldo;各位东家，你们听我说！&rdo;

陈廷敬才说了半句，岸上又哄闹起来。

阚祯兆喊道：&ldo;各位街坊，你们被王继文骗了！&rdo;

阚祯兆刚开口，辱骂声铺天盖地而来，容不得谁说半句话。这时，刘景领着阚家家丁们跑了来，刀刀枪枪地围住了众商家。几个年轻东家受不了这口气，正欲动手，就被阚家家丁打翻在地。没人再敢动了，只是嘴里骂骂咧咧。

陈廷敬这才上了岸，连忙吩咐不得伤了百姓。

向玉鼎喊道：&ldo;朝廷钦差，怎可官匪一家呀！&rdo;

陈廷敬道：&ldo;我陈某是官，阚家可不是匪，他家同你们一样，都是大清的子民。&rdo;

向玉鼎道：&ldo;你不同巡抚衙门一起查案子，同jian商恶人混在一起，算什么好官！&rdo;

陈廷敬笑道：&ldo;谁借了你们银子不还，就是坏官，就是jian商，是吗？这样就好说了。你们息息火气，马上随我去藩库，领回你们的银子！&rdo;

商家们不敢相信，半日没人答腔。

阚祯兆说：&ldo;钦差大人说话算数！&rdo;

向玉鼎怒道：&ldo;你休得开口！&rdo;

陈廷敬说：&ldo;老乡们，你们误会阚公了！&rdo;

向玉鼎道：&ldo;谁误会他了？他家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到头来把我儿子差点儿打死！&rdo;

阚望达说：&ldo;向老伯，云鹤真不是我阚家打的！&rdo;

正在这时，向云鹤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向玉鼎吃惊道：&ldo;云鹤，你怎么来了？&rdo;

向云鹤道：&ldo;我是钦差的人带来的。爹，我的伤真不是阚家打的！&rdo;

向玉鼎傻了眼，问：&ldo;云鹤，怎么回事？&rdo;

向云鹤低头道：&ldo;那日巡抚衙门里的人说，为了不让朝廷盘剥我们，就得阻止阚家把税赋新法报上去，就得把阚家告倒！他们把我打伤，然后污赖阚家！&rdo;

阚望达摇头道：&ldo;云鹤，你这苦肉计，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啊！&rdo;

向云鹤拱手拜道：&ldo;望达兄，我对不住你！&rdo;

阚向两家恩怨刚刚了结，人堆里又有人喊了：&ldo;你们两家和好了，我们怎么办？我们认缴税赋？&rdo;

人堆里又是哄声一片，直道不交。

陈廷敬道：&ldo;老乡们，我们先不说该不该纳税缴赋，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云南地处关边，若有外敌来犯，怎么办？&rdo;

有人回道：&ldo;朝廷有军队呀！&rdo;

陈廷敬又问：&ldo;云南地广人稀，多有匪患。若有土匪打家劫舍，怎么办？&rdo;

有人又回道：&ldo;衙门派兵清剿呀！&rdo;

陈廷敬继续问道：&ldo;衙门里的人和那些当兵的吃什么穿什么呀？&rdo;

这下没人答话了。陈廷敬说：&ldo;缴纳皇粮国税，此乃万古成例，必须遵守。阚家父子提出的税赋新法，你们只是道听途说，我可是细细请教过了。告诉你们，我家也是做生意的，这个税赋新法，比起我老家山西，收的税赋少多了！&rdo;

仍是没人说话。陈廷敬又说：&ldo;阚公跟阚望达，实在是为云南长治久安考虑。不然，他们操这个心干吗？按照税赋新法，他们自己也得纳税交赋呀！&rdo;

阚望达拱手道：&ldo;各位前辈，同行，听我说几句。云南现在的税赋负担，已经是全国最轻的。富裕省份每年都需上解库银，云南不需要。我们云南只是朝廷打仗的时候需要协饷。王继文是怎么协饷的呢？他一面要在皇上那里显得能干，一面要在百姓面前扮演青天，他虽不向百姓收税赋，却是挪用库银办协饷。&rdo;

阚祯兆接过话头，说：&ldo;他王继文博得了青天大老爷的好官声，飞黄腾达了，会把一个烂摊子留给后任。到头来，历年亏空的库银，百姓还得补上。百姓不知道的，以为王巡抚不收税赋，改了张巡抚、李巡抚就收税赋了，还收得那么重。百姓会说巡抚衙门政令多变，说不定还要出乱子！天下乱了，吃亏受苦的到底还是我们百姓！&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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