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医院三楼那扇略显陈旧的玻璃窗,斜斜地铺陈开来,在光洁的水磨石地板上切割出一块块明亮而温暖的几何图形。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那特有的、略带刺激性的气味,与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低语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住院部特有的背景音。王二狗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左臂还打着石膏,悬在胸前,但这丝毫没影响他此刻全神贯注的状态。他微微歪着头,眉头紧锁,那双平日里透着机灵劲儿此刻却写满专注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横放在他膝盖上的一本摊开的硬皮笔记本。那本子边角已经磨损得厉害,内页密密麻麻爬满了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符号、潦草的计算公式和极其抽象的示意图。
他的右手手指灵活地在一堆散落在雪白被单上的零碎物件里拨弄着。几只不同型号的医用注射器,几段剪下来长短不一的透明输液管,一小卷绝缘胶布,甚至还有护士站顺来的几个废弃的小药瓶瓶盖,瓶盖上用油性笔画着奇怪的标记。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段输液管,对着窗口的光线眯眼看了看,那专注的神情,仿佛科学家在观察某种宇宙射线的轨迹。
“二狗哥,又捣鼓啥呢?小心护士长看见,又该说你破坏公物啦!”邻床的病友-二胖,一个因为阑尾炎住院的胖小伙,探过头来好奇地问,嘴里还咔嚓咔嚓嚼着苹果。
王二狗头也没抬,只是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依旧没离开那截管子:“嘘!别吵吵,关键时刻!我这‘量子纠缠初级验证装置3.0版’就差最后一步耦合了……看见没,”他用指甲轻轻弹了一下输液管,“理论上,只要能量场足够稳定,这两段分离的管子,应该能感应到彼此的状态变化……虽然现在只能用气压和液体表面张力来模拟……”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拿起一个针筒,小心翼翼地往其中一段输液管里注入一点点生理盐水,屏住呼吸观察着液面的细微波动。
隔壁床的二胖听得云里雾里,啃苹果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啥……啥纠缠?二狗哥,你这伤的是胳膊,不是……不是这儿吧?”他犹豫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王二狗终于抬眼瞥了他一下,嘴角勾起一丝高深莫测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笑容:“你懂啥?这叫格物致知!宇宙的奥秘,没准就藏在这点滴瓶和输液管里呢!”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牵动了伤处,疼得咧了咧嘴,但目光立刻又回到了他的“实验台”上,仿佛那点疼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窗外城市的喧嚣,病房里其他病人的低语,似乎都被他隔绝在一个无形的专注力场之外。在这充斥着药水味的空间里,他固执地搭建着自己探索世界本源的小小堡垒,乐此不疲。
另一间单人病房里,气氛则截然不同,像是被过滤过的春日,只剩下清澈的暖意。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将窗台上那盆小雅带来的、开得正好的茉莉花映照得格外洁白,馥郁的香气温温柔柔地充盈了整个房间,巧妙地中和了消毒水的冷冽。云清朗半倚在床头,他胸口的绷带已经拆掉,只余下几块覆盖伤口的敷料,虽然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些许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映月,所有的光芒都温柔地聚焦在身边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小雅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了温水,轻轻擦拭他额角一处早已结痂的细小划痕。她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的瓷器。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的温度,脸颊微微泛着红晕,像初绽的桃花瓣。
“还疼吗?”她轻声问,声音软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云清朗唇角的笑意加深,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柔和,像拂过琴弦的风:“早就不疼了。倒是你,天天跑来,累不累?”
“怎么会累?”小雅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棉签,声音更轻了些,“看着你好起来,比什么都好。”她放下棉签,拿起旁边一个洗得发亮的苹果和小刀,开始专注地削皮。纤细的手指灵巧地转动着,薄薄的果皮一圈圈垂落下来,连绵不断,形成一个完美的螺旋。这寻常的动作,在云清朗眼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描摹着她专注的眉眼,挺秀的鼻梁,微微抿起的唇角。病房里异常安静,只有小刀划过果肉细微的沙沙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近乎凝滞的暖意。窗台上的茉莉无声地吐纳芬芳,阳光在他们身上流淌。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所有的劫后余生、所有的江湖风雨,都被隔绝在这片小小的、充满阳光和花香的宁静之外。
云清朗喉结微动,胸腔里奔涌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他伸出手,不是去接那削好的苹果,而是轻轻覆在了小雅握着水果刀的手背上。那微凉的、带着水果清香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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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的动作瞬间顿住,像是受惊的小鹿,猛地抬眼望向他。清澈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带着一丝询问和更多的羞涩。
“小雅,”云清朗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滚过,带着灼热的温度,“等我彻底好了,跟我回家。回我们的家。”
小雅的手在他掌心下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抽离。她长长的睫毛飞快地扑闪着,像受惊的蝶翼,脸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耳根,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样望着他,清澈的眼眸里水光盈盈,仿佛蕴藏了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无声的允诺和巨大的欢喜。
云清朗的心,在她这无声的凝视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而踏实的暖流彻底淹没。他收拢手指,将她微凉的手更紧地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几天后,云清朗终于能利落地自己下床走动了。他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深蓝色西装,虽然身形比受伤前清减了些,但那股挺拔如松的气质已恢复了大半。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了万师傅家的方向。
正是午后稍歇的时辰,后厨门口,万师傅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旧刷子,吭哧吭哧地刷洗着一个油腻腻的大汤桶。他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沾满油渍和面粉的深色围裙,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花白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鬓角。
“万师傅。”云清朗走到近前,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
万师傅闻声抬起头,看到是云清朗,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淳朴的笑容,随手把刷子往桶边一搁,在围裙上蹭了蹭湿漉漉的手:“哎哟,清朗啊!好利索了?看着气色好多了!快坐,快坐!”他热情地招呼着,一边四处张望想找把干净的凳子。
“万师傅,您别忙。”云清朗没有坐,反而上前一步,站得笔直。他的目光坦荡而郑重,直视着万师傅的眼睛。后厨里弥漫着骨头汤浓郁的香气和洗洁精的味道,光线有些昏暗,只有门口透进来的天光勾勒着两人的轮廓。
“万师傅,”云清朗深吸了一口气,那郑重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后厨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盖过了远处煮面锅冒泡的咕嘟声,“我想娶小雅为妻。请您成全。”
没有铺垫,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指核心。像他这个人一样,干脆利落。
万师傅刷洗汤桶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似乎没料到云清朗如此直接,随即那双被油烟熏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种纯粹而热烈的光彩。他几乎是立刻就从蹲着的姿势站了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个年过半百的人。他一把扯下身上那件沾满油污的围裙,动作麻利得像是甩掉一个沉重的包袱,随手就把它搭在了旁边堆着面粉袋的架子上。
“好!”万师傅的声音洪亮得如同炸雷,震得后厨的锅碗瓢盆仿佛都嗡鸣了一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如释重负,“好小子!我就知道!等着你这句话呢!痛快!”他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云清朗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上,力道大得让云清朗都微微晃了一下,但万师傅脸上的笑容却灿烂得如同秋日的艳阳,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来,“等着!今晚咱加菜!必须加菜!大喜事!哈哈哈哈哈!”
那爽朗洪亮的笑声在后厨里回荡,震得头顶悬着的几根干辣椒都簌簌抖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盘问或者故作姿态的拿捏,只有最朴实、最直接的认可和欢喜。万师傅那“加菜”的宣言,比任何繁文缛节的承诺都更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云清朗望着眼前这位激动得满面红光、手足无措的未来岳父,心头那最后一丝忐忑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暖意和感激。他郑重地抱拳,对着万师傅深深一揖:“多谢万师傅!”
“叫啥师傅!叫爷爷!以后叫爷爷!”万师傅乐得合不拢嘴,又使劲拍了拍云清朗的肩膀,力道依旧十足。
万师傅那一声响亮的“加菜”如同点燃了引信,万记面馆里里外外瞬间被一股喜气洋洋的旋风席卷。这桩婚事,像一道温暖明亮的光,骤然刺破了笼罩在众人心头多日的阴霾——那些担忧、伤痛和紧绷的神经,此刻都被这纯粹的喜悦暂时冲散了。
陈建国和王素芬夫妇是最先被请来的。当云清朗亲自登门,郑重地请他们作为自己的长辈,在婚礼上受他和万小雅一拜时,老两口先是愣在当场,随即,王素芬的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可那泪水却越擦越多,顺着布满岁月痕迹的脸颊滚落。
“好孩子…清朗,好孩子啊!”陈建国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用力眨着眼睛,想把那股汹涌的酸涩感压回去,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云清朗的手腕,微微颤抖着,“你和默子,都是我们的好孩子!我们…我们这是多大的福分啊!”云清朗此举,是把自己彻底融入了这个在苦难中接纳他的家庭。王素芬一边抹泪一边用力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攥住了丈夫的胳膊,生怕这巨大的幸福会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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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兴的莫过于万小雅。得知爷爷毫不犹豫地应允后,她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无限的光彩,走路都带着风,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她开始像只忙碌而快乐的小蜜蜂,拉着云清朗一起,穿梭在面馆和街上。挑红纸、选喜糖、看布料…每一个细节都浸透着甜蜜。云清朗自然是义不容辞地成了最得力的助手兼保镖,虽然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眼底深处,也漾开了一丝难得的、真切的暖意。他话不多,只是默默地跟在兴高采烈的小雅身边,替她拎着大包小包,锐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确保她的安全,也分享着她的快乐。
至于王二狗,这位住院部的“科研狂人”,在得知喜讯后,也暂时搁置了他的“量子纠缠验证装置”。他拖着还没拆石膏的胳膊,硬是溜出了医院,跑到面馆里咋咋呼呼地出主意。一会儿嚷嚷着要用他“新发现”的某种“能量场稳定理论”来布置新房驱邪避凶,一会儿又琢磨着能不能在喜宴上搞点“声光电特效”增加气氛,惹得众人哭笑不得。最后还是陈默一个眼神扫过去,外加万师傅一句“老实待着,别添乱”,才把他那过于活跃的想象力暂时摁回了板凳上。不过他那份发自内心的热忱和搞怪,倒也确实给筹备增添了许多活络的笑声。
万师傅更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手艺和积蓄。他把家里彻底打扫一新,桌椅板凳擦得能照出人影。平日里舍不得用的好食材,此刻毫不吝啬地搬了出来。他亲自去市场挑选最肥美的鸡鸭、最新鲜的河鱼,又托人从乡下捎来了上好的土猪肉和自家酿的米酒。后厨的灶火日夜不息,炖煮煎炸的香气浓郁得整条街都能闻到。街坊邻居们纷纷探头探脑,道贺声不绝于耳,万师傅的小院从未如此热闹喜庆过。
云清朗则显得异常沉静。他身上的伤已好了八九成,行动无碍。除了帮着万师傅和小雅处理一些需要力气的杂事,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那间租住的小屋里。他翻出了一个有些年头的樟木箱子,从箱底珍重地取出一块用红绸包裹的玉佩。玉佩触手温润,色泽是罕见的羊脂白,雕刻着古朴的云纹,中间是一个笔锋遒劲的“云”字。这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也是云家传承的信物。他坐在灯下,用干净的软布一遍遍细细擦拭着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每一道细微的纹路,眼神深邃而复杂。这块玉佩承载着家族的过往,也必将见证他和小雅的新生。他将玉佩重新包好,又取出纸笔,借着昏黄的灯光,极其认真地写下两份婚书。他的字迹刚劲有力,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倾注着最庄重的承诺。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墨迹在粗糙的红纸上晕染开,如同他对未来生活的期许,坚定而深沉。
吉日良辰,终于到了。
万师傅的小院被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充满民间烟火气的喜庆殿堂。平日里油腻的案板被挪开,几张大方桌拼成了主宴席,铺上了崭新的大红桌布。墙壁上、门框上、窗户上,到处都贴满了陈默和王二狗合力剪出的大红喜字和寓意吉祥的窗花。最显眼的是大堂正中央墙壁上,贴着一张巨大的、红纸金粉的双喜字,在几盏特意换上的明亮灯泡照耀下,熠熠生辉,映得满堂红光,喜气逼人。空气中混合着菜肴的浓香、鞭炮的火药味和红烛燃烧散发的独特气息,形成了一种热闹而踏实的氛围。
宾客大多是街坊邻居,也有万师傅在码头交好的几位工友,大家挤挤挨挨地坐满了堂屋,人声鼎沸,笑语喧天。孩子们在桌底和大人腿间追逐嬉闹,更添了几分生机。万师傅穿着簇新的深蓝褂子,脸上笑开了花,端着酒杯四处敬酒,嗓门比平时还洪亮三分。
吉时将至。充当司仪的是隔壁一位能说会道的老账房先生。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满堂的喧哗,拖长了调子高声唱喏:“吉——时——已——到!新——人——上——堂——喽——!”
喧闹声瞬间小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通往后面小院的那道挂着红布帘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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