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头颅复归颈上,夏侯玄睁开双目,瞳仁里映出满天星斗:“上帝许我亲见司马氏绝嗣。”
话音未落,一阵怪风掀翻孝帘,供桌上《魏律》残卷无风自动,翻至“刑不上大夫”处戛然而止。
司马师在春猎时突然目痛。御医剜出腐肉那日,洛阳城所有水井泛起血腥。这个诛杀天子、废立自如的权臣,最终在榻上咳出半颗眼珠,至死不知自己唯一的儿子早已溺毙在后园浅池。
司马昭抱着兄长的灵位在太庙跪了三天,最终将次子司马攸过继。可这位齐王虽贤名远播,终究逃不过叔父猜忌,死前攥着夏侯玄所着的《道德经》,书页间满是泪痕。
待到司马攸之子司马蒙承袭爵位,当年刑场上的槐树已合抱粗。某夜巡城将士看见树梢悬着白发头颅,翌日齐王府就传来司马蒙暴毙的消息。据说他咽气前拼命抓挠喉咙,仿佛要吐出什么异物。
永嘉五年的乱军火烧遍宫阙时,有个老巫在废墟间看见奇景:司马懿的鬼魂抱着破败的冕旒哭泣,身旁环绕着曹爽与夏侯玄的虚影。
“我国倾覆,正由二人诉冤得申!”宣王的哀嚎混在风里,惊起寒鸦数点。
那巫觋后来在酒肆说,他看见夏侯玄的魂魄始终白衣如雪,指尖牵引着因果之线。而当年刑场上的槐树,虽经战火却越发茂盛,开花时满城皆闻异香,如怨如慕。
青史如镜,照见所有蒙尘的忠贞。当权柄沦为凶器,当正直化作冤魂,天地自会以它的方式保持平衡。那些被暴力斩断的脖颈,终将在时光长河中重新昂起;而那些践踏公义的鞋履,也必将在因果的循环里踏空坠落。
8、金玄
建康城的梅雨季总是缠绵不去,宫墙上的青苔湿漉漉地蔓延,像无数无声的叹息。力士金玄被缚在刑柱上时,雨水正顺着他的额发滴落,在脚边积成浅洼。
“我颈多筋。”金玄望向执刑的年轻武士,声音平静得如同在教导弟子,“务求利落,一念便了。”
那武士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认得这位御前第一力士——三个月前校场演武,金玄空手折断丈八长矛,却转身扶起被惊马掀翻的新科武状元。这样的人物,怎会突然成了刺杀陛下的逆贼?
监刑官第三次催促时,武士终于举刀。许是雨迷了眼,许是心怯了,刀刃偏了半寸,卡在颈骨间。金玄身躯剧震,喉间发出困兽般的闷响。第二刀、第三刀……雨水混着血水飞溅,在场的人都偏过头去。
最后一刀落下前,金玄用尽残力抬眼:“我必报你。”
自那日后,执刑武士夜夜难眠。但凡合眼,必见金玄浴血而立,颈上伤口如狰狞的嘴。太医院开的安神汤药石无灵,不过半月,他已是形销骨立。
这夜雷雨交加,武士忽见窗前亮起赤光。但见金玄自雨幕中踏来,头戴绛冠,身着朱服,手中赤弓如浸血月。那曾经空手降伏烈马的力士,此刻挽弓如满月,彤矢破空时竟不带半点风声。
“金玄缓我!”武士惊坐而起,箭矢已没入心口。
翌日,同僚发现他僵卧榻上,双目圆睁,胸前并无伤痕,只心口处一点朱红,如胭脂滴雪。
事情传到明帝耳中时,他正在观赏新贡的南海明珠。那颗卵石大的宝珠在掌心滚动,忽而映出金玄的脸。
“妖言惑众!”帝王怒掷明珠,玉阶迸裂的脆响惊得宫人跪倒一片。
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黄昏,金玄跪在丹墀下力谏罢修摘星楼的模样。那力士说江北饿殍遍野,说边关烽火连天,说陛下若执意劳民伤财,恐失天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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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武夫,也配论政?”明帝冷笑。如今这武夫虽死,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眼睛,却仿佛仍在某个暗处注视着他。
是夜宫中忽起怪风,吹熄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守夜太监说在檐角看见红影掠空,弓弦震响如霹雳。
十年后的重阳,退隐的老监刑官在茅屋前整理菊圃。忽见一红衣少年挽弓射雁,箭出如虹。
“好身手!”老人拍掌赞叹。
少年转身,眉眼竟与当年的金玄一般无二:“老人家可还记得建康旧事?”
不待回答,少年已化作赤光消散,唯余地上三支彤矢,箭羽鲜红如初染血。当夜老监刑官无疾而终,面容安详如眠。
与此同时,北疆烽烟骤起。有人看见阵前掠过红影,敌酋应弦而倒。班师回朝那日,新帝特意往刑场旧址祭奠,但见荒草丛中,一株赤棠花开得正艳。
世间最锋利的刀刃,不是斩向脖颈的钢刀,而是直指人心的公道。当暴戾遇见坚韧,当强权碰撞风骨,历史终会记住每一个不曾屈服的灵魂。那些被雨水冲刷的血痕,终将在岁月里开成警示后世的繁花。
9、经旷
钟岭的杜鹃花在太元十四年的端午开得格外惨烈。张粗提着酒葫芦爬上山顶时,经旷正坐在崖边那块卧牛石上,手里编着五彩丝绸。山风掠过,把他刚唱完的《楚辞》余韵吹散在云雾里。
“再饮三巡!”张粗把酒囊掷在青石上,眼角泛着不正常的赤红。他们本是河间大营最默契的哨探,去年冬日遇袭,经旷曾背着他雪夜奔行三十里。可今日的酒里不知掺了什么,竟让张粗拔刀的手青筋暴起。
刀光闪过时,经旷踉跄退到崖边,眼底映着故友扭曲的面容。他最后望了眼山脚升起的炊烟——那是他答应要给老母亲采药治眼疾的村庄。
“脱裳覆腹……”垂死者用尽最后力气将外衫盖在伤口,像完成某种仪式。张粗醉醺醺将尸身踹下深涧,没看见那片衣角恰巧勾住紫藤,在风中如招魂的幡。
当夜子时,张家老宅的木门无风自开。经旷站在母亲床前,发梢还滴着涧水:“儿在钟岭南涧,衣裳覆腹处。”老人惊醒时,只闻到满室杜若清香,仿佛儿子刚来到过端午。
翌日官差搜山,领头的捕快忽然看见有件青衫自深涧升起,像被无形的手托着,在杜鹃花丛间飘飘荡荡。众人拨开荆棘,只见经旷安卧在狼藉上,覆腹的衣裳洁净如新,倒是心口的伤痕开出了淡白野菊。
张粗在营房听闻消息,当即打点行装。可每次跨出门槛,总见经旷握着双刀立在晨雾里——不是索命的恶鬼,仍是当年并肩同行时的眉眼。那刀尖悬而不落,反倒逼得他瘫坐门槛,对着空气连磕响头。
法场设在钟岭脚下。刽子手刀起时,满山杜鹃顷刻凋零。有人说看见两个少年并肩走向云深处,五彩丝绛在风中缠成同心结。
石密
句容县的棠梨又白如雪时,万默正在衙斋批阅漕运文书。这个寒门出身的县令刚治好今春的疫病,案头还堆着乡老送来的万民伞。他记得御史石密南巡那日,江岸柳絮正扑人面。
“三千斛漕粮不翼而飞。”石密抖开弹劾奏章时,腕间佛珠碰出清脆声响。万默怔怔望着对方腰间新佩的玉带——那分明是句容首富前日献上的贡品。
狱中第七夜,万默在墙皮刻完《出师表》最后字画。他想起去年水患,石密巡视时靴子沾了泥,立即命随从舀来山泉冲洗。而自己当时赤足站在淤泥里,正给灾民分发糠饼。
刑场设在废弃码头上。石密端坐监斩台,看刽子手的鬼头刀如何斩断清官的脖颈。血溅五步时,忽有白鹭掠江而过,丢下衔着的枯枝正中御史额心。
此后石密总在深夜惊醒。先是书房砚台无端干涸,后来官袍常带铁锈气味。升任山阴县令那日,他对着铜镜整理绯色官服,镜中竟映出万默的身影——还是青衫旧履,捧着卷被血染透的漕运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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