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别来无恙?”幻象含笑作揖。
某个梅雨天,石密在签押房批红死刑犯名册。朱笔落下时,烛火忽转碧色。但见万默自雨幕中踱来,指尖轻抚自己脖颈:“使君可知,刀斧加身是何滋味?”
翌日衙役发现县令伏案而亡,验尸仵作啧啧称奇——体表无伤无痛,唯独颈骨断裂处与当年万默的刀痕分毫不差。
消息传回句容,百姓在万默坟前焚香。有童子说看见两位官人站在棠梨树下对弈,清瘦者执白子,微胖者执黑子,棋盘纵横如阡陌。
天理昭昭,岂容奸佞篡改?那些被暴力截断的歌声,会在山涧里找到回响;被冤屈浸透的姓名,必在岁月中重现光华。当青衫化作山风,当忠魂凝成白鹭,我们终于明白: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清浊之分自在人心。
10、曲俭
凉州城的沙暴来得突然,西域校尉张颀按住被狂风掀起的战袍时,看见刑场上的曲俭正望着天际盘旋的孤鹰。这个掌管边关茶马交易的商人,此刻绑在木桩上依旧脊背挺直,仿佛不是待戮的死囚,而是在等候一场约定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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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公还有何言?”张颀摩挲着刀柄上新镶的瑟瑟石,那是昨夜某个粟特商人进献的厚礼——恰在曲俭被举报“私通敌国”的卷宗送达之后。
曲俭喉结滚动,干裂的嘴唇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将军今日取我性命,他日必有人取将军性命。”话音未落,刑场四周忽起旋风,黄沙在空中拧成数道绞索形状。
刀光闪过时,围观者皆掩面。唯有那匹常随曲俭往来丝路的白骆驼突然跪地,眼中滚出混着沙尘的浊泪。
自那日后,张颀的校尉府总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茶香。起初他以为是心理作祟,直到某夜批阅文书时,砚台里突然浮起几片干枯的茶叶——正是曲俭当年从于阗带回的紫鹃茶。
更蹊跷的是府中豢养的猎犬。那些曾随他追剿马贼的猛犬,如今见着月影便瑟缩呜咽,仿佛暗处藏着无形天敌。驯犬人战战兢兢禀报:每至三更,犬舍地面总会现出梅花状爪印,轻盈如雪泥鸿爪。
惊蛰那日,张颀率队巡边。在当年处决曲俭的戈壁滩,忽见沙丘后转出通体雪白的野狗。那畜生双目赤红如血,踱步的姿态竟带着人的讥诮。
“妖物!”张颀纵马疾驰,弯刀劈向白狗脖颈。不料刀刃触及毛发的瞬间,坐骑突然人立而起。他重重摔下马背,后脑撞上枯胡杨根茬时,分明看见曲俭蹲在沙丘上拈花微笑。
亲兵们围上来时,发现主帅瞳孔涣散,手指死死抠进沙土。有人听见他断续嘶喊:“曲俭…收债…”
随军巫祝赶来禳解,刚点燃艾草便惊退三步——张颀倒地的位置,正是当年曲俭热血浸透之处。而今那片沙土竟生出细密白草,草叶摇曳如冤魂招手。
凉州城的夏夜忽然飘雪。校尉府的老马夫说,那匹摔伤主人的战马当夜产驹,马驹额间白斑恰似曲俭眉梢旧疤。更奇的是,幼驹每逢见着瑟瑟石便狂躁不安,若遇茶香则温顺垂首。
而三千里外的于阗国市集,新来的中原茶商正抚弄一只白犬。那商人眼角皱纹与曲俭如出一辙,在驼铃声中轻声哼唱:“君取我头,我取君命…”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看似偶然的沙暴、白狗与坠马,实则是善恶有报的必然。当权柄沦为私欲的匕首,它终将在因果的镜面上映出持刀者自己的结局。茫茫戈壁记下了每滴冤血,正如皓皓明月见证着所有暗室之私。
11、太乐伎
秣陵县的春花谢得比往年都早。当太乐伎抱着琵琶走进死牢时,狱墙外的辛夷正扑簌簌落着白瓣,像极了那夜她奏完《清商怨》时,满堂宾客抛来的玉屑。
“妾虽贱籍,未尝为非。”她抚过琵琶颈部的断纹,这是三年前在乌衣巷为灾民义演时,被激动的人群挤出的裂痕。而今同样的手指,却在供状上按下了朱砂印。
那夜劫案发生时,她分明与十二位乐工在司徒府彻夜合奏。主人家特意将御赐的鎏金香炉摆在乐台旁,氤氲的龙涎香还沾在她袖间。可捕快们冲进来时,没人听她解释《广陵散》的指法如何作证清白。
陶继之在签押房踱步。卷宗里“李龙等十人”的墨迹未干,新增的“太乐伎”三字像蛆虫爬在雪帛上。他想起今晨郡守的催办文书,想起考绩册上待填的“缉盗如神”,最终将朱笔掷入笔洗:“律法如山,岂容反复?”
刑场设在朱雀航头。赴死那日,太乐伎特意绾了望仙髻,髻间别着去年上巳节采的枯兰。当刽子手磨刀霍霍,她忽然拨动琴弦,唱起《孔雀东南飞》。围观的百姓听见最后一句“黄泉下相见”时,天空忽降细雨,水中浮起无数兰花瓣。
“陶令既知冤屈...”她望向县衙方向,将琵琶断弦缠在腕上,“有鬼必诉!”
月余后的深夜,陶继之在案牍间惊醒。但见太乐伎穿着血染的罗裙飘然而至,怀中琵琶竟完好如初。
“使君可还记得《郁轮袍》?”她指尖掠过丝弦,奏的却是王维当年拒绝权贵的曲调。不待回应,身影忽化作青烟钻入他喉间。
自此陶县令腹中常怀冰炭。每逢升堂问案,必闻琵琶碎玉之声;但凡提笔判刑,便见断弦如蛇缠绕笔杆。某日巡街至朱雀航,他突然当众起舞,舞步正是太乐伎临刑前唱的挽歌。
秋决前夜,陶继之呕出半截琵琶轸子。弥留之际,他看见太乐伎在云端重理丝弦,身后跟着十位含笑的血衣人。更奇的是,当年作证的司徒府家奴,纷纷开始梦游书写真相;而那个真正的劫匪李龙,在逃往江北时被渔网缠住脖颈——网上还沾着三年前的兰花瓣。
秣陵人后来传说,每逢清明雨夜,朱雀航头总会响起琵琶声。有醉汉说见过十二乐工在雾中合奏,曲毕时纷纷化作辛夷花。而陶家祖坟的柏树下,不知何时生了丛兰草,开花时声如裂帛。
新任县令到职时,老衙役献上一策:凡遇乐籍讼案,必先听三日曲艺。据说这般处置后,县衙梁间常萦绕《清商怨》的余韵,似慰藉,似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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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或许沉默于权柄,但绝不会在公理前失声。当琵琶弦断刑场,当清歌化作雷霆,我们看见:卑贱者的尊严比权贵的朱绂更接近天道。那些被墨刑掩盖的真相,终将在岁月的五弦琴上重新铮鸣。
12、邓琬
湓口城的秋江总带着血色,当张悦的囚船在暮霭中靠岸时,他看见邓琬的绯色官袍像一面叛旗,在烽火台上猎猎作响。
“冠军将军别来无恙?”邓琬亲手解开他镣铐,指尖沾着新铸的“永光”通宝的铜臭。三个月前他们还是同殿臣子,如今一个挟持晋安王称帝,一个成了阶下囚——只是这囚笼,忽然换作了更华丽的牢笼。
张悦揉着腕上淤痕,望向江心战船。那些飘扬的“宋”字旗,本该建康城头见,此刻却成了逆鳞。他记得邓琬任江州刺史前,曾在太极殿指天誓日要匡扶社稷。
“晋安王不过是十二岁的稚子。”夜宴时张悦盯着杯中浊酒,“孝武皇帝若在...”
邓琬突然掷碎玉冠,发丝披散如鬼:“司马氏气数已尽!”
袁顗兵败的消息传来那夜,湓口城飘起纸钱般的细雨。张悦在军府来回踱步,铠甲撞响声里混着更漏。他想起家小尚在建康,想起三日前截获的朝廷檄文——那上面“从逆者诛九族”的朱批,墨色犹新。
当亲兵在屏风后埋伏停当,他忽觉喉间发苦。去年此时,他与邓琬还在秦淮河共赏灯船,那人指着最大的一艘笑言:“他日当以此为陛下龙舟。”
“卿首唱此祸。”张悦在邓琬迈进门槛时开口,声音枯涩如磨刀石,“今欲斩少帝求生乎?”
邓琬踉跄扶住门框,腰间先帝所赐的鱼袋突然绷断。银鱼坠地时,他看见屏风缝隙间的刀光,竟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刑场设在铸造永光通宝的炉前。邓琬父子跪在灼热的铜渣上时,晋安王正在隔壁院落背诵《孝经》。监斩官记得,当鬼头刀落下,尚未冷却的铜水突然迸溅,在空中凝成“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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