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林
西楚剑歌
?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孤零零的“?”上,墨点浓重,一看便知她落笔时笔尖曾在此处久久停顿。百里月眠凝神思索,眉心慢慢蹙起。
叶婆婆曾说,离开那幻境后,她关于那里的记忆会逐渐消退,却未料竟然散得这般快。哪怕她已经很努力的去记忆,去回想,那些画面还是如同沙子一样,从她的脑海中流走。
她又随手翻了几页,越往后,“?”越来越多,像是一幅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画作。
合上册子,指尖拂过封皮粗砺的质感,心中掠过一丝惘然,随即又归于平静。也罢,前路茫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记起的,总会再遇见。
正思忖间,车窗外蹄声再起,迅如疾风。一匹墨色骏马载着个红衣少年,自马车侧旁飞掠而过,卷起的气流掀动车帘一角。百里月眠抬眸望去,恰见那头戴幂篱的少年于奔驰中蓦然回首。
隔着飞扬的尘土与晃动帘隙,两道视线于空中短暂交汇。未及辨明对方的神色,他已回过头去,扬鞭催马,火红的身影迅速没人前方林道深处,只余蹄音渐远。
车帘落下,车厢内重归灰暗。
神剑镇。
“客官,这神剑镇从此往里,就全是石阶路,马车进不去了。您要是不赶时间,我倒可以带您从后山绕过去,就是路远些。”车夫扬了扬马鞭,侧身对车厢内喊道,“您觉着如何?”
良久,车厢内没有回应。
“客官?”
车夫又喊了两声,掀开车帘。果不其然,人又不见了。他伸手进去摸索一番,摸出一袋碎银和一张纸条:你到最近的位置等我,这是茶酒钱。
“还真是个有个性的客人。”车夫失笑,将碎银塞进怀里,蹬地一跳跃上车辕,扬鞭一甩,朗声道,“喝酒吃肉去喽!”
因四年一度的剑林大会,这个本就喧闹的小镇更加热闹了。
长街两旁店铺林立,来来往往的行人多配长剑,就连蹲在铺子口的小黄狗背上,都背着木制的小剑装饰,摇头晃脑,憨态可掬。
百里月眠沿着青石台阶缓步而上,她素手空空,既不佩剑,也无兵器,在一众佩剑而行的江湖客中,有些惹眼。
忽地,清风送来一阵浓郁的酒香。
百里月眠不由得停下脚步,想起总嚷着要当“酒仙”的兄长,唇角不自觉一弯。听车夫说,神剑山庄的“剑酒”名满江湖,正好买些带回去。
循着酒香,她走到一家古朴的酒肆前,正要踏入,蓦地瞥见门边桌旁坐着个戴斗笠的红衣人,身形依稀是日前在林间路上飞驰而过的少年。
此时他正独坐在桌前,桌上只放着一壶酒,一只碗,三碟小菜。斗笠压得很低,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面容,可他身上的那种感觉又很熟悉。
还没等她细看,酒肆的掌柜已迎上来:“姑娘想要些什么?”
百里月眠收回目光,扫视一圈,指向柜台上的其中一只葫芦:“装一葫芦剑酒。”
“好嘞!”掌柜连忙应声,转身取酒。
就在此时,那戴斗笠的红衣少年忽然抬起了头,直直望着她。
百里月眠也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细长的杏眼,深邃如夜又清澈如泉,眼尾微微上挑,藏着少年人的几分不羁与张扬。
她心头倏然一动。
这双眼睛,实在太过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千遍万遍。
少年忽然往后一仰,弯起眼眸,笑容如同阳光穿过云层,霎时点亮了整个酒肆。
“姑娘这般看我,莫非我们曾相识?”他声音清朗充满朝气,含着一丝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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