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汤挡在水若芸跟前,跪下道:“弟子不敢!只是小师妹罪不至此,她是受人蛊惑……小师妹有罪,弟子难逃其责。求师尊开恩,容许弟子代师妹受刑。”
天钧道:“不必多言。盗塔钥是水若芸所为,自当由她担责。”
浩汤抬头,望向天钧,双目中尽是血丝,“师尊……小师妹本来可以跟陆通一起走。是我劝她回来。是我跟她保证,说师尊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是我告诉她师尊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弟子……”
天钧道:“戒律院弟子,将浩汤撄宁拿下。”
即刻有人上来拿人。
撄宁不敢反抗,浩汤却直接打飞一个人。
天钧震怒,袍袖一动,浩汤摔下刑台。
水若芸大喊:“师尊息怒!弟子领刑。求师尊不要迁怒师兄。”
浩汤从地上爬起来,又朝刑台跃上来。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带你回昆仑。”他嘴角带血,眼中闪过疯狂的目光,“我带你走。”
他朝她一步步走来。
天钧佩剑寂灭出鞘,向浩汤刺出。浩汤不管不顾继续走。直到被寂灭呼啸的剑气击中,口吐鲜血摔下刑台。
不一刻他又一次站起身,又一次爬上刑台。
水若芸泪如雨下,摇头道:“大师兄不要!大师兄的恩情,师妹铭记于心。今日自愿领罚。”她的身子摇一下,铁链便哗啦响一下。
天钧手指轻点,一道金线射出,将浩汤缚住。
乌沉的天忽然开始飘落雪片。
浩汤受缚,戒律弟子即刻上前,将他按倒在地。
水若芸被锁在刑柱上,犹望向浩汤,眼中晶莹,轻声说道:“大师兄,我……”
而他也还在看她。
漫天飞雪,他们四目相对。
他的脸被压在刑台上,变了形。目光如炬,不屈不挠朝着她的方向。干枯的嘴唇犹在呢喃:“小师妹,我……”
天钧厉声道:“再有违逆,一并治罪!”
四周围都是看客的目光。有的满是嘲讽,有的幸灾乐祸,有的焦灼难堪。
天钧手掌一翻,一道金光闪烁的长鞭出现。
水若芸再不敢看,认命地闭上眼睛。
耳际听见长鞭破空的呼啸,狠狠一下打在背脊上。
她知道会痛,没想到那么痛。冷不防一声叫喊出来。
身子朝前一仆,又被锁链牵住。血玉红翡在她颈项上剧烈摇晃。
眼泪迅速地涌上来。她闭上眼,拼命想咽回去。
还没来得及调息,第二道旋即又至。
蝴蝶骨剧痛,那痛传入骨髓。胸腔仿佛是被千钧岩石锤击,几乎碎裂。心肺受损。水若芸没忍住,一口血喷出来。
眼泪控制不住,迅速滑落。
太多人看着了。当众叫痛,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水若芸并不想失态。可是第三道打到背上,五脏六腑都似要粉碎。她痛得哭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这才第三道。
天色苍茫,白雪翻飞。
刑台之下,看热闹的有,指指点点的有,为她求情的也有。
但是她听不真切了。
水若芸痛声大哭。她挣扎着,喊叫着,一面哭一面抬头向天钧哀求:“弟子……弟子知罪。求师尊开恩!求师尊开恩!……”
要是数量不能减,就算落得轻一点也好。
可重鞭仍然以同样的力道,一次接一次地落下,没有同情也没有停顿。每一鞭都劲力足贯,叫她骨骼血肉都仿佛要被打烂。
水若芸起初叫喊,哭闹,求饶,后来渐渐就没了声音。她低着头,张着嘴,像离岸的鱼一样,嘴一张一阖,拼命呼吸。
低头眨眼的瞬间,看到地上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天空下起鹅毛大雪。地上的雪铺得越来越厚。双膝之下,殷红点点,像雪地铺满了凋谢的红色樱花。
水若芸艰难地喘息。眼前渐渐发黑。周围的喧嚣离她越来越远。那些同情,嘲笑,幸灾乐祸,慢慢的,好像都与她无关了。
四十九鞭行毕,命去了大半。
她气若游丝,周身剧痛。眼前虚浮着一个影子。她看到那一袭白衣,衣摆下面溅了几点血,像雪地盛开的梅瓣,清冷孤绝。
天钧低头看她。他脸色冷峻,一惯的苍白,瞳仁闪着寒光,像是昆仑峰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冰凉透彻,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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