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韦大军,向北迂回的路上。中军,金顶汗帐(临时)。
气氛压抑得可怕。咄吉可汗孛儿帖·咄吉蜷缩在厚厚的狼皮褥子上,眼眶深陷,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他的身体…时不时地…就会猛地颤抖一下…仿佛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模糊…
“…眼睛…那双眼睛…魔鬼…魔鬼的眼睛…”
“…火…到处都是火…马…马惊了…跑…快跑…”
“…追来了…他又追来了…!!别过来!!!”
他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糟糕到了极点。自从那晚…从秦霄贤的刀下…侥幸捡回一条命后…他就几乎没有合过眼。只要一闭上眼…那个康人将领…那双冰冷、坚定、充满杀意的眼睛…就会立刻浮现在他的眼前!!还有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冲天而起的火光…侍卫们临死前的惨嚎…如同梦魇一般…死死地缠绕着他!!!
“…可怕…太可怕了…”他用力地抓扯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恐惧:“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怕死??为什么…他们的眼神…会那么…那么…”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仿佛有某种东西在燃烧一般的…眼神!!他见过最勇猛的康军边军…也见过最凶悍的草原勇士…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这样的眼神!!那不是野兽般的凶光…也不是亡命徒的疯狂…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近乎虔诚的…信念之光!!正是这种…无法理解的东西…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战栗!!!
帐外,图谢图部的一名千夫长…看着远处戒备森严的汗帐,忍不住对身旁的图谢图王秃忽低声嘀咕道:“大王…您看…大汗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晚之后…怎么感觉…一惊一乍的…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哼…还能怎么了…”秃忽不屑地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不过是…在晋阳城下…被那些康人反贼…给吓破了胆罢了!!”他心里暗自想道:“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这点小小的打击…就承受不住了…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就这副德行…还当什么大可汗?!!早点让位…才是正道!!”
而另一边…阴山王思摩的心情…却是最为沉重和忧虑的。他远远地看着那可汗大帐…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担忧。他和咄吉可汗…毕竟是盟友…利益捆绑得很深。如果咄吉可汗真的就这么…一蹶不振…甚至…中途…出了什么意外…那么…整个室韦联盟…立刻就会陷入…争夺汗位的…血腥内斗之中!!到那时…他阴山部…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甚至可能会被…图谢图部…第一个拿来开刀!!!
“不行…绝对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思摩咬了咬牙,快步走到汗帐前,对守卫的侍卫说道:“进去通报大汗…就说…阴山王思摩…有要事求见!!”
进入大帐后…看到咄吉可汗那副形销骨立、魂不守舍的样子…思摩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这哪里还像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草原霸主?!!分明就是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大汗!!您…要振作起来啊!!”思摩上前一步,语气急切地劝慰道:“我们…不是还有…石峻德这个…软柿子可以捏吗??只要我们…按照原计划…消灭了石峻德…就能…重振您的…大汗雄风!!让那些…看笑话的人…统统闭嘴!!”
然而…咄吉可汗只是…木然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眼神空洞而涣散…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世界里…根本…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唉…”思摩见状…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光靠言语…已经…无法唤醒这位陷入深度恐惧的大汗了…必须…想想…别的办法!!!
他猛地想起…草原上…流传的一种…古老的方法…——!!巫医!!!那些…据说能与鬼神沟通…驱邪治病的…萨满巫师!!!
“对!!就这么办!!”思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立刻转身…走出大帐…对自己的亲信低声吩咐道:“快去!!把军中…还有附近部落里…最有名的…几位萨满巫医…都给我…请过来!!要快!!!”
很快…三名身穿五彩斑斓的羽毛法衣、脸上涂着诡异油彩的…老萨满…被带到了思摩的面前。他们…看起来…年纪都很大了…但眼神却异常的锐利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思摩将他们带到一旁,压低声音,将咄吉可汗的情况…详细地…描述了一遍。三位老萨满听完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最为年长的…缓缓开口说道:“大王…您说的…这种情况…我们…见过…”
“这是…‘失魂症’…也叫‘战神诅咒’…是因为…在战场上…被极其凶厉的…‘战魂’…或者是…‘邪神’……冲撞了…魂魄…导致…魂不附体…心神不宁…夜不能寐…久而久之…就会…元气大伤…甚至…一命呜呼…”
“那…可有办法…救治??!!”思摩急切地问道。
“有…但…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而且…过程…可能会…有些…激烈…”老萨满沉声道:“我们需要…搭建法坛…准备祭品…然后…由我们三人…联手…举行一场…‘驱邪安魂’的…大法事!!将附在大汗身上的…‘邪神’…给…逼出来!!”
“好!!需要什么…你们尽管说!!我立刻派人去办!!”思摩毫不犹豫地答应道。现在…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愿意去尝试!!
很快…一座简陋的法坛…就在汗帐前…搭建了起来。法坛上…摆满了各种奇怪的法器、兽骨、草药…以及…几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羔羊(祭品)。夜幕降临后…法事…正式开始了!!
三位老萨满…围着法坛…开始跳起一种古老而诡异的…舞蹈。他们手中摇动着缀满铜铃的法杖…嘴里念念有词…发出一种低沉而沙哑的…吟唱声…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的…神秘而…瘆人!!
咄吉可汗被搀扶着…坐在了法坛的中央。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依旧空洞。一位萨满…将一种特制的…用曼陀罗花等草药制成的…迷香…点燃…放在了咄吉可汗的面前。一股甜腻中带着一丝辛辣的…怪异香气…很快…弥漫开来…咄吉可汗吸入之后…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起来…身体也微微摇晃…逐渐陷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就在这时—!!咄吉可汗的身体…猛地…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尖叫:“啊!!不要!!来了!!他又来了!!那个康人!!那个魔鬼!!!”
显然…在迷香的作用下…他内心最深的恐惧——秦霄贤的身影…再次…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三位萨满见状…知道…‘邪神’…已经被引出来了!!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位萨满…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事先剪好的…粗糙的纸人!!那纸人…身上还用朱砂…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他将纸人…扔向空中…同时…另一位萨满…迅速从口中…喷出了一股…预先含在嘴里的…高度酒…酒水穿过一支火把…瞬间…化作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精准地…吞噬了那个…还在空中飘荡的…纸人!!!
“轰—!!”一声轻微的爆响!!纸人…在火焰中…瞬间…化为了灰烬!!!
“邪神已除!!大汗…安心吧!!”三位萨满…齐声高呼!!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一般…震人心魄!!
而此刻…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咄吉可汗…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一直纠缠他的‘恶魔’…被熊熊烈火…烧得…灰飞烟灭!!他脸上那极度恐惧的表情…竟然…真的…慢慢地…舒缓了下来…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而悠长…!!最后…竟然…发出了一阵…轻微而均匀的…鼾声…!!他…睡着了!!!而且…是…多日来…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一直紧张地守在一旁的思摩…看到这一幕…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知道…不管这‘驱邪’的把戏…到底有几分真实…但…至少…咄吉可汗…能睡着了…这就是一个…天大的…好兆头!!!也许…休息几天…他…真的能…慢慢恢复过来…也说不定…!!!
然而…思摩和那三位萨满…都没有注意到…在远处…一片阴影中…图谢图王秃忽…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极其阴冷的…笑意…!!!仿佛在盘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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