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废立之争
调露二年的秋风卷着落叶穿过长安的朱雀大街时,东宫的梧桐已落尽了叶子。李贤站在廊下,手里捏着那卷被翻得卷边的《汉书》,指尖在“霍光废昌邑王”的篇章上反复摩挲。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声:“天后驾到——”
他猛地合上书卷,转身时,武则天已踩着织金的云纹锦鞋走进来,凤钗上的珍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听说殿下最近总在看《汉书》?”她目光扫过案上的书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在学霍光,还是在学昌邑王?”
李贤的脸瞬间涨红,攥紧了拳头:“儿臣只是读书而已,母后多虑了。”
“但愿如此。”武则天走到他面前,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你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可不能学那些没长性的昏君。”她的指甲涂着凤仙花汁,鲜红的颜色映在李贤眼底,像一道警示的血痕。
这已是本月第三次,武则天以“关心学业”为名闯入东宫。前两次,她搜走了李贤藏在枕下的铠甲——那是他偷偷让府兵打造的,本想“以防不测”;还撕碎了他与户奴赵道生的私密书信,冷笑着说:“太子与奴才勾勾搭搭,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李贤知道,母亲眼里早已没了“母子”,只有“权力”。自大哥李弘不明不白地死在合璧宫后,他便成了母亲登顶路上最碍眼的石头。那些日子,长安城里流言四起,说李弘是被“一碗毒汤”送了命,说这话的人第二天就被抓进了刑部大牢,再也没出来。
“儿臣记住了。”李贤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恨意。他比谁都清楚,这个母亲的心肠,比冬日的冰面还要硬。
变故发生在调露二年冬。一个名叫明崇俨的术士忽然在洛阳宫被人刺杀,死前他总在武则天耳边念叨:“太子不堪承继,英王(李显)貌类太宗,相王(李旦)相最贵。”武则天震怒,下令彻查,结果在东宫的马厩里搜出了百十来副铠甲——这在律法里,已是“谋逆”的铁证。
“这不是儿臣的!”李贤跪在紫宸殿上,声嘶力竭地辩解,“是栽赃!是陷害!”
李治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他咳嗽着看向武则天,眼中带着哀求:“媚娘,贤儿还小,或许是误会……”
“误会?”武则天把铠甲清单摔在李贤面前,上面有东宫侍卫的签名,“百副铠甲藏在马厩,侍卫都招认了,是太子让他们私藏的,想干什么?难道是想逼宫吗?”
李贤看着那些签名,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是你!是你安排的!就像当年除掉大哥一样!”
“放肆!”武则天厉声喝止,“来人,把他拖下去!”
侍卫架起李贤往外拖,他挣扎着回头,冲着李治的方向哭喊:“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父皇救儿臣啊!”
李治捂着心口剧烈咳嗽,咳得几乎喘不上气,最终却只是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他太清楚武则天的手段了,从废王立武到垂帘听政,这个女人走过的路,从来都是用反对者的尸骨铺成的。
李贤被废为庶人,流放巴州那天,长安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他穿着囚服,戴着枷锁,路过朱雀大街时,看到百姓们远远地站着,眼神里有同情,有畏惧,却没人敢出声。只有一个老宦官偷偷塞给他一个热乎乎的馒头,低声说:“殿下……保重。”
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李贤撩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长安城的宫墙,那片金碧辉煌的屋顶下,正上演着他最不愿见的戏码——母亲站在父亲身边,接受百官朝拜,凤袍上的金线在雪光里刺得人眼睛疼。
李显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推上太子之位的。他是李治与武则天的第三子,性子跳脱得像只没拴住的猴子,比起两位哥哥,他最大的“优点”或许就是——没什么野心。武则天看中的,恰恰是这一点。
“儿臣谢父皇母后恩典!”李显跪在丹陛上,磕得额头通红,起身时还差点绊倒,引得朝臣们窃窃私语。武则天却很满意,柔声说:“显儿,以后要多读些书,学些治国的道理。”
可李显偏偏是个不爱读书的。做太子时还好,登基后便像脱缰的野马,整日和韦皇后腻在一起,把朝政抛到脑后。弘道元年李治驾崩那天,灵柩还停在太极殿,他就迫不及待地想提拔岳父韦玄贞做侍中,还在朝会上拍着桌子说:“朕就是把天下给韦玄贞,又能怎样?”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滚油里,朝堂瞬间炸开了锅。裴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韦玄贞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参军,一跃做侍中,不合规矩!”
“规矩?朕就是规矩!”李显梗着脖子,“朕是皇帝,想提拔谁就提拔谁!”
消息传到武则天耳中时,她正在长安宫的佛堂里礼佛,手里的念珠串“啪”地断了线,紫檀木珠子滚了一地。她缓缓站起身,拂去袈裟上的灰尘,语气平静得可怕:“看来,这孩子也坐不稳这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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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朝,武则天一身朝服,带着羽林卫走进紫宸殿。李显正得意洋洋地等着宣布任命韦玄贞的旨意,见母亲带着侍卫进来,吓了一跳:“母后?您怎么来了?”
“儿臣参见天后。”裴炎带头跪倒,朝臣们见状,也纷纷跟着跪下,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李显孤零零地站在龙椅前,像个被遗忘的孩子。
“李显,”武则天的声音透过朝服的锦缎传出来,带着冰冷的威严,“你昨日说,要把天下给韦玄贞?”
李显腿一软,差点跪下:“儿臣……儿臣只是随口说说。”
“天子无戏言。”武则天走到他面前,目光像淬了冰,“你刚即位就如此昏聩,不顾社稷,不配做大唐的皇帝。”她抬手示意,羽林卫立刻上前,架住李显的胳膊。
“母后!你不能这样!朕是皇帝!”李显挣扎着,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从现在起,不是了。”武则天看着他被拖出殿外,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废李显为庐陵王,贬往房州。”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放轻了。谁都知道,这不是废黜一个皇帝,而是宣告一个时代的结束——李治留下的最后一点皇权,终于被彻底碾碎。
“传朕旨意,立相王李旦为帝。”武则天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旦是被人从王府里“请”进宫的。他穿着常服,站在紫宸殿的丹陛下面,脸色比纸还白。当武则天让他坐上龙椅时,他吓得连连后退:“儿臣……儿臣不敢。”
“让你坐你就坐。”武则天的语气不容置喙。
李旦哆哆嗦嗦地坐上龙椅,屁股刚沾到坐垫就像被烫到一样弹起来。武则天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这才是她要的“皇帝”,一个听话的、不会碍眼的傀儡。
果然,李旦登基没几天,就主动上奏:“政事皆由天后裁决,儿臣不敢干预。”他把自己关在别殿里,整日与琴棋书画为伴,仿佛只要不碰朝政,就能保住性命。
武则天临朝称制的消息传到扬州时,徐敬业正对着铜镜打理胡须。他是英国公李绩的孙子,因被贬为柳州司马心怀不满,此刻看着镜中自己落魄的模样,忽然一拍桌子:“大丈夫岂能受妇人之气!”
他连夜联络了一群同样被贬的官员——有因事被贬的给事中唐之奇,有被罢官的詹事司直杜求仁,还有才华横溢却郁郁不得志的骆宾王。几个人在扬州的酒馆里密谋到深夜,烛火映着他们通红的眼睛。
“武氏篡权,废立皇帝如同儿戏,咱们当举兵讨伐,匡复庐陵王!”徐敬业拍着桌子,酒液溅到了衣襟上。
骆宾王放下酒杯,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我来写檄文!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武氏的罪状!”
三日后,《为徐敬业讨武曌檄》传遍了江南。骆宾王的笔像把锋利的刀,将武则天的“罪状”一条条剖开:“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杀姊屠兄,弑君鸩母……”文辞犀利如剑,读得人血脉偾张。
檄文传到洛阳时,武则天正在批阅奏折,裴炎捧着檄文进来,脸色铁青:“这等狂悖之言,简直是目无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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