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枯瘦的手指,不知何时已拿起一杆细长的、黄铜秤杆。秤杆上刻着密密麻麻、无法辨认的符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秤盘和秤砣也是黄铜的,小巧得诡异,上面同样覆盖着扭曲的刻痕。他悬空提着那杆小秤,对着虚空,仿佛那里真的放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手指极其轻微地捻动着秤杆末端的细绳,秤砣随之晃动,在虚空中划出微不可察的轨迹。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祭祀般的肃穆感。
片刻,他停下了动作。秤杆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平衡。
“此人命数……”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石板上,“值……纹银一百两。”
纹银?一百两?我脑子有点懵。这都什么年代了?但一个更清晰的数字瞬间取代了所有疑惑——一百万!按照某种模糊的古银换算,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足以填平债务,逃离这该死的出租屋,甚至……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
狂喜像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张胖子那张脸在脑海中扭曲变形,不再是可恨,而是变成了一堆金光闪闪、唾手可得的钞票!是他欠我的!这是他活该付出的代价!
“当!我当!”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变调,“张德贵的命!当给你!”
长衫老人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不是一个笑容,更像凝固蜡像上的一道冰冷刻痕。他浑浊的眼珠盯着我,缓缓放下那杆诡异的铜秤。枯瘦的手伸向柜台下方,摸索着。
“啪嗒。”
一个沉重的、暗红色的丝绒布袋被放在乌木柜台上,发出一声闷响。袋子口没有束紧,露出一角耀眼的金黄——是金条!沉甸甸的金条!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眼睛死死盯住那抹金色,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金色,如此纯粹,如此耀眼,像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光!什么张胖子,什么愧疚恐惧,在这一刻都被这刺目的金色彻底焚毁、蒸发!这是钥匙!打开新生活的金钥匙!
“拿好。”老人的声音冷得像地窖里的石头,“典当成立。此物归你。”
我几乎是扑上去,双手颤抖着抓住那个布袋。冰冷、坚硬、沉重!是真实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我吞没。我紧紧攥着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抓住的不是金条,而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
“记住,”就在我转身欲走的刹那,老人那沙哑的、毫无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铁链缠绕过来,“典当次数……有定数。九次即止。”
九次?我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头。昏黄的灯光下,老人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皱纹如同刀刻,那双浑浊的眼睛正看着我,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潭。九次?这警告听起来如此荒诞,如此遥远。一次就足够了!一次就改变了一切!张胖子那种人渣的命,能换来这沉甸甸的金子,值!太值了!至于九次?那根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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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几乎是带着一种不耐烦的亢奋回应,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什么狗屁九次!这老东西懂什么?他守着这破当铺,哪里知道外面世界的精彩?有了这第一桶金,我会赚更多,活得更好!谁还需要再来这鬼地方?
我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布袋,像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命运,猛地转身,冲出了那扇吱呀作响的乌木门。
身后,那盏煤油灯的火苗,在我带起的风中剧烈摇曳了几下,墙上那些怪异的影子疯狂扭动了一瞬,随即又归于沉寂。门轴再次发出刺耳的呻吟,缓缓合拢,将那片橘黄的、诡异的光和长衫老人枯槁的身影,重新关在了狭小的黑暗里。
铜铃在门楣上,被夜风吹动,发出极其轻微、极其干涩的一声:
“叮……”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却浇不灭我心中那把名为贪婪的熊熊烈火。怀里的布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胸口,也烧毁了我最后一丝名为“人性”的余烬。一百万?不,这仅仅是个开始!张胖子那张油腻的脸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只剩下一个轻飘飘的、无关紧要的符号,一个被兑换成金砖的筹码。
三天后,社会新闻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豆腐块大小的文字:“本市某公司员工张某,于家中突发心梗,送医不治身亡。”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张胖子臃肿的身影倒在自家楼道口,脸朝下。我盯着那则新闻,手指划过冰冷的手机屏幕,内心一片漠然。一丝极淡的、类似铁锈的味道,似乎从屏幕里飘出来,钻进我的鼻腔。幻觉,一定是幻觉。我关掉页面,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是我刚租下的市中心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霓虹的光污染将夜空染成一片暧昧的紫红。脚下是柔软昂贵的波斯地毯,空气里弥漫着新家具的皮革味和金钱特有的、无所不能的气息。
张胖子的死讯,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连涟漪都未曾在我这新世界的湖面荡起。它只是冰冷地印证了“午夜当铺”那令人战栗的真实力量,同时也点燃了我心中更庞大的欲望。一百万?在这座城市,在这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它只是一个短暂的入场券。
奢靡像一种剧毒的藤蔓,一旦攀附上灵魂,便疯狂滋长。名车、名表、出入顶级会所、一掷千金的豪赌……每一次挥霍,都带来短暂的、令人眩晕的快感,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空洞和更强烈的渴求。钱,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间溜走。
于是,那条通往“午夜当铺”的狭窄暗巷,成了我深夜最熟悉的路径。每一次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乌木门,那股陈腐的檀香混合霉烂的气息扑面而来,都让我胃部一阵不适的翻搅,但很快就会被即将到手的黄金和随之而来的放纵快感所取代。
长衫老人永远在那里,像一尊腐朽的木雕。浑浊的眼睛在我报出名字时,偶尔会极其短暂地瞥我一眼,那目光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每一次,他都沉默地拿起那杆诡异的黄铜秤,对着虚空进行那无声的称量。每一次,那冰冷沙哑的声音都会报出一个让我心跳加速的数字,伴随着又一个沉甸甸的暗红丝绒布袋落在乌木柜台上。
“王经理,上次项目他故意卡我回扣……值一百五十两!”
“李莉,那个贱人,到处传我坏话,害我差点丢了新客户……八十两!”
“刘秃子,老东西,占着位置不肯退,挡我升职路……两百两!”每一次说出名字,我的声音都更麻木一分,心底那点残存的犹豫被更多的黄金彻底碾碎。我甚至开始为“典当品”寻找理由,他们或虚伪,或刻薄,或无能,仿佛这能洗刷我手上的血腥。长衫老人只是听着,秤杆晃动,报出冰冷的价码,从未有过一丝疑问。
布袋里的金条,迅速变成银行账户里滚烫的数字,又更快地化作各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奢靡。我的公寓越来越大,车子越来越快,身边环绕的“朋友”越来越殷勤。喧嚣的派对,刺耳的电子音乐,昂贵的酒精在血管里燃烧,年轻的身体在身边摩擦。笑声很大,觥筹交错,灯光迷离。我站在人群中央,被簇拥着,恭维着,像一个新加冕的王。
可每当曲终人散,巨大的落地窗映出我独自的身影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便如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再多的酒精也无法彻底驱散。镜子里那张脸,曾经只是被生活磨砺得有些憔悴,如今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败。眼底深处,是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空洞和……浑浊。像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油污。有时深夜惊醒,指尖会莫名其妙地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被无形的针扎过,仔细看去,皮肤却又完好无损。
第七次典当后,我坐在新购置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里,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炫目。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皮肤干燥粗糙,缺乏弹性。一种深沉的疲惫感,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源于灵魂深处,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缓慢地、不可逆转地抽走。我端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我有些扭曲变形的倒影。那倒影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不属于我的、灰败的东西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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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次。”我再次推开那扇沉重的乌木门,声音已经彻底褪去了最初的那点犹豫,只剩下一种被财富浸泡出来的、冰冷的熟稔。煤油灯的光依旧昏黄摇曳,将我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布满灰尘的货架上,与那些奇形怪状的物品影子纠缠在一起。
长衫老人抬起头。这一次,他那浑浊的、死鱼般的眼珠,在我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审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像是在清点库存,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即将到来的终结。
“周海涛。”我报出名字,一个在公司里处处与我作对、甚至试图举报我挪用项目资金的竞争对手。这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带着冰冷的恨意。
老人枯槁的手指,依旧伸向那杆冰冷的黄铜秤杆。动作依旧缓慢、精确,带着那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秤杆悬空,秤砣在无形的重量下微微晃动。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报出价码。
秤杆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平衡姿态。他浑浊的眼珠低垂着,凝视着那空无一物的虚空秤盘,仿佛在读取某种只有他能看见的刻度。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灯芯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微“哔啵”声,敲打着这坟墓般的寂静。
我的心,在这种反常的沉默中,竟不受控制地微微悬起。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开始在胃里翻腾。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周海涛的“命数”有什么不同?还是……钱?这个念头让我瞬间又压下那点不安。管他呢,只要金子到手就行!
终于,老人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比以往更加低沉,像砂砾在石棺上摩擦:
“此命……值纹银一百八十两。”
一百八十两!又是一笔巨款!那点刚刚冒头的不安瞬间被狂喜的岩浆淹没。焦躁?哈,果然是错觉!我眼中只剩下那即将到手的、沉甸甸的黄金。
“当!”我斩钉截铁,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老人放下秤杆。枯瘦的手伸向柜台下,摸索着。片刻,那个熟悉的、暗红色的丝绒布袋被放在了乌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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