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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我渡人难自渡4（第2页）

“他妈的，懒驴屎尿多，这时候还拉得出来！”村长缓了缓气儿，叫骂道。

村长见张濡和一外乡少年勾肩搭背，又满心满眼盯着他身上那件白狐皮大氅，想来“千金裘”也不如此，他双手不自觉揉搓，刚想摆谱，“张濡啊……”

就瞧见后面撑伞而来的吴忧，吴忧歪头向他招了招手，用口型说道：“索命。”

“煞煞煞……”刚醒没多久的村长，“煞神”两个字还没吐完，便直接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地倒在地上。

小鹤回头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亏心事做多了。”吴忧淡淡道。

小鹤听得云里雾里，搂着张濡路过时，他堪堪看清那人容貌，只一眼他便觉得村长尖酸刻薄，奇丑无比，他走着走着，还不忘路过时往他身上踹上一脚，眼睛这才好受些。

张濡领着三人拐过东口的几个弯道，走入最深处方才隐隐约约看见一处矮草屋，他先一步跑进去找出家里两把缺了一个脚的凳子。

张濡仔细将身上的白大氅脱下，轻轻拍了拍上面沾上的灰尘，而后才搁置在家里最高、最干净的地方。他用身上旧衣沾了点清水，将缺凳擦得一尘不染才抱着往外走去，有些难堪道：“我家只这两个独……独凳，抱歉。”

林权真一路上沉默不语，现下却出声道：“屋内人，快不行了。”

他走进来便闻见空气中一股浓烈的血锈味以及屋中那女子极其微弱的喘息声，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屋中之人即将大限将至。

张濡脚下一软，也不得凳子怎样，放在地上就往屋中跑去，他直直跪在气若游丝的妇人身边，掩下心中悲恸，笑着道：“阿娘，姐姐有救了，今日我出去遇到三位大人，他们答应了帮咱。”

草席上女人悠悠转醒，看清来人是自己儿子又听见他带来的消息，颤抖的双手握住张濡的手，热泪夺眶而出，“濡儿，你要谢谢几位恩人，这个家还有你姐姐都得倚仗着你了，娘要去找你爹了。”

张濡死死反握住妇人，他低头将脸贴近妇人手边，“阿娘，我不行的，你再撑一撑好不好？我……我真的不行啊！！！”

她抚摸着张濡的脸，企图记得牢一点，去了那边也好向夫君说起孩子的样貌，这些年日日以泪洗面，她的眼睛也不似从前那样好，妇人声音轻柔，带着无限不舍缱绻，“濡儿，你爹当年挑挑拣拣好久，才从礼乐里相中一个‘濡’字，他希望你儒雅博学，做一个名士大夫。娘其实知道你恨他，娘曾经也恨他。”

张濡听到自己的爹，悲恸之余挂上一丝怨恨，“我就是恨他，我不该恨他吗？！要不是他为了自己的好名声，宁愿去死也不愿忠于今上。他……凭什么，死得轻轻松松，却不想想自己得罪的那些人会不会报复他的妻儿，会不会让他的家人连一处伸冤的地方也没有！”

草席上女人听到儿子多年积攒的怨气，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她斥责道：“住口！你不能这么说他，他是你爹不假，但他更是百姓的父母官！濡儿，你不要怪他，娘现在也不怪他了，娘只是很想他……可能你觉得他很蠢，很傻，但娘当初就是喜欢这股子儍劲，儍就傻吧……夫妇一体大不了我陪他儍。”

“阿娘……”张濡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发现他娘快不行了，他想起林权真一进门便对自己说“屋内人，快不行了”，他来不及多想跪步到林权真面前，磕头道：“求大人救救她，求您救救我娘！”

林权真淡淡道：“我不管生老病死，此事求我无用。”

“求求您，救她，救救我娘！”张濡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朝着地上磕头，他不敢停，也不敢想。

吴忧望着他出神，好多年以前他也曾抱着他濒死的亲人长跪在青灯庙宇前，如今在他面前站着一位真神，却不想……神根本不管人的生老病死，这答案真是朴实无华。

林权真手里拿的那把长剑从张濡磕头时就开始躁动不安，无论他怎么向朔月施压，这剑都铁了心要朝草席上的女人奔去。

眼见自己拗不过朔月，林权真也只好被它拉到女人跟前，他不悦地瞪了朔月一眼，随即妥协一般将手搭在女人脉搏处，另一只在床底下算着床上之人寿终正寝的日子。

经此一算，他却发觉这不是女人真正寿终正寝的时候，原本那一劫生死之劫竟无故消失，如今林权真这一搭脉，反而促成其中的正果，只是这人灵魂仍旧孱弱，还需一味药引巩固，他看向张濡，“你跟我出来。”

张濡闻言，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忙跟着他走到外面。

林权真目光平静，淡淡道：“你可愿用十年寿数，换你娘四年光阴？”

张濡双目放光，别说十年寿数，就算一命换一命这笔买卖也划算，“我愿意，能救我娘什么都愿意！”

妇人灵魂孱弱，那么林权真想到的最好方式便是以魂补魂，用张濡的魂去安养他娘，直至寿终正寝那天，这方法唯一的缺点便是会损害剥离者自身的寿元。

可是……因果轮回，终究是张濡自己推开了因，自然也该做了结的人。

得到张濡回复后，林权真便在地上摆出一圈黄符，两指划过朔月剑身，鲜血顺着剑身滴落，林权真在黄符下写出隔离外界一切的阵法，复问道：“你可后悔？”

张濡紧张地揪着衣衫，“不悔。”

林权真轻轻应了声“好”，便拿起沾染上他血的长剑，精细而缓和地割出一片碎魂放进他娘体内，这些在张濡这个凡人看来，就是拿剑在自己面前晃了一下此事便了结了。

他突然觉得四年光阴太少，他还想再换一个四年。

还没等张濡开口，站在屋檐下目睹全过程的吴忧便道：“无用了，就算你用全部去换，你娘也只得四年，珍惜吧。”

外行人可能看不懂，但吴忧自己就是鬼，又是隔绝法阵，又是以魂补魂的，想来他娘的大限并不是今天，也只有这样林权真才会出手，但他有一点想不通，这人帮忙的规则到底是怎么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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