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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 留住这一瞬好景（第1页）

曹冠章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七年前下官不过末品评事，对此事有所耳闻，依稀记得是刑部结的案。不知王爷提起这桩旧案是……”

“曹寺丞，短短七年从末品坐到五品，非常人能及，你也不甘心就此止步吧。”祝明宵凤眸中似有百尺潭水，深邃且平静。这话意在告诉他，不该问的莫要多问，天下能救他者，只有他祝明宵一人。

曹冠章这才明白到，原来眼前这个闲散王爷，早在不知何时就将势力深入到朝堂的每个角落，未来某一日，他五指轻轻一拢，潼国的天就要变了。

大理寺虽然属于刑部的下属，一切案子最终都要呈给刑部审批，可大理寺另有一权，一旦对案件有所怀疑，可直接禀圣，随后三司会审。

曹冠章是个聪明人，一下就理清思路，王爷这是要借大理寺的手翻这个陈年旧案。这案当初由刑部定案，若王爷有意要查，应当是指其中有冤情。若是帮他完成这个事，自己的罪名得以抹去，又能重创刑部，还能在他面前落个功臣的名号，这笔帐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曹冠章面带喜色，起身恭恭敬敬地躬身作礼，说道：“王爷的意思，下官明白了，请您放心，下官回去便开始着手此事，必定让您满意。”

言罢，悄悄地给冯檎和易欢各塞了十两银子，客气地说是感谢二位伺候王爷，随后就离开了瑞草魁馆。

易欢心中虽然不满祝明宵和曹冠章，可当想起祝明宵所说的那个名字。

“秦沧水……”这个名字实在耳熟，易欢在脑海里搜索记忆，渐渐落在持雪的脸上。

那日清明，持雪在折兰居小院里悄悄地烧着纸钱，嘴中还念着一段词：“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祝明宵回头看着发愣的易欢，浅笑说道：“秦沧水，字濯缨，正是秦……持雪的父亲。所以，本王需要你在秦家沉冤昭雪之前，呆在王府里随时候命，之后你要的自由，本王给你。”

……

瑞草魁馆的梨花园，以鹅卵石铺成小径，有三两散客坐在蒲团上，以清晨采集的花上露珠烹茶，腾腾热气遥遥蒸着一树又一树的繁花，花白如雪，香气甜美。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若是能在月下与二位共品这美景，倒是不辜负这欣然盛放的梨树。”有一散客以茶代酒，向好友分享看法，那三两好友也举茶共饮。

易欢见状，嘴角不由颤抖。

“你在想什么。”祝明宵开口打破寂静。

易欢看着他的眼眸，说道：“这一句写出月下梨花美景不假，更多却是淡淡离情。这人引此诗，又说要与好友共赏，附庸风雅。”

“那今日，本王带你做一回这风雅之人。”

祝明宵浅笑，带着她一人来到园中，被抛下的冯檎独自在亭里哀伤，感受所谓淡淡离情。

顺着鹅卵石小径，二人缓步走到园中一棵梨花树下，春已经去了大半，这些花开完后，就不复来。易欢随他站在树下，静静伴着他用剪子折下两枝，捧在怀里。

祝明宵将剪子重新放在树枝上挂着的篮子里，将其中一枝递给易欢。她十分疑惑，不解地问他：“爷，这是何意？”

“将这枝花送给卫姑姑吧。”祝明宵声音低沉，自喉而出。

易欢想起卫姑姑，心中歉意不减反增。

那一日自己只为报复蓓儿等人恶意针对，并非有意令她难堪，她这般年纪，又在牌匾下跪足时辰，也不知身体是否吃得消。

“前几日，是卫姑姑丈夫的忌日，她本就在哀愁中度过，又遇到你这么个麻烦。”

祝明宵语气带笑轻松。

眼前这个女子，说她聪明，的确很聪明，利用的一手好舆论，在大众面前给自己洗脱罪名；说笨也是笨，他与她的屋子就在同一个院落中，跟他说清楚，也不至于挨一顿板子。

易欢垂头，很是自责，自己要是早一点知道卫姑姑的事儿，就不会用那么伤人的话。

“行了。不知者无罪，姑姑也不会怪你。”祝明宵一下子犯了愁，阿欢这样子，不会是要哭了吧……

祝明宵人生在世二十三年，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姑娘在自己眼前哭。

“别难过了……”

他略有迟疑地伸手，摸了摸易欢的头，心想着能安抚一下她。上次青团的面粉粘在她头发上，她躲开了，这次可能是心情跌落到谷底，才愿意让他安抚。

祝明宵想起了第一日见到她时，她故作安静的模样，清隽明秀的五官，眼角一颗泪痣，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在自己脑海。

对易欢而言，他指尖虽然冰凉，却渐渐将温度渡到自己的额头，她本应该抗拒他的，可当想到他兜兜转转与恶人同伍也是为了帮持雪，对他的厌恶也减弱了几分。

他袖间有着清冽的熏香味道，宁神安心，易欢似乎并不抗拒。

只是，这一姿势实在有些尴尬，易欢懵住后，小小的后退一步，破坏气氛地说道：“您能不能别像摸小狗一样……”

祝明宵的笑容僵在脸上，迅速收回手，挥袖便要离去。易欢站在树下，手攥着袖子，轻轻地唤着他：“爷……”

祝明宵虽然恼她扫兴，却还是被她唤住脚步，缓缓回头，凝望着她孤身一人站在梨花树下。

徐徐微风忽然变得猛烈，她一身米色的衣裳随风而动，绾好的头发也在风中凌乱，随后散落，发丝如同飘逸的丝线编织成墨色的绸缎，她一双白净纤细的手轻轻将脸上的碎发向后梳理，绕至耳后。

那一树洁白如玉的梨花，在这阵风的吹拂下，三三两两脱离枝头，随风轻颤，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倾泻，飘飖落英不止碎玉一地，更有一朵留在她墨色青丝上，衬得她肤白如凝脂，红唇不点而赤。

他突然想把这满园梨树都迁到王府里，这样才能留住这一瞬好景。

这一阵风去，又化作徐徐清风，园中三两散客被狂风吹散兴致，纷纷离去，只剩二人在园子里。

祝明宵踏碎一地缤纷落英，款款沿着石子路而来，衣袂翩跹，腰间环佩作响，停在她身前，看着她被风吹懵的表情，不由发笑，又一次伸手，将她发顶停歇的一朵梨花取下，放在她手心。

“你方才唤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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